周福雄 张彬莹|小说《浦阳镇》中的民俗风情写作
我国是一个多民族的国家,五千多年的历史孕育出不同地域中绚烂多姿的民族文化。在少数民族聚居的湘西地区,独特的人文环境和丰厚的历史文化内涵又孕育出了许多优秀的作家作品,怀化籍作家李怀荪的小说《浦阳镇》就是这样一部集湘西民情民俗、人文历史、人情世故、人生百态之大成的宏篇巨著。它的出版,得到了文坛的肯定与重视,在国内学术界引起了持续不断的讨论,有专家称这部“堪称中国湘西风土人情的百科全书,具有厚重的历史文化底蕴和收藏价值。”当前,学界对李怀荪《浦阳镇》的研究成果很少,且主要是对小说的建构和叙事的解读,如郭景华的《一部民族文化诗意建构的杰作——评李怀荪的<浦阳镇>》,倪金艳的《人生哲理的文学摹写——论李怀荪长篇小说<浦阳镇>的生死叙事》[等。除了以上方面,小说关于湘西民俗风情写作的内容也特别丰富,作者在小说创作中,将目光定格在湘西特有的地理环境、山水风光、民间习俗、民间文艺、民间传说上,运用纤细、舒缓、清新的笔调,描摹出一幅湘西民俗风情的浓墨画卷,堪称湘西民俗风情的艺术宝库。因而,小说对于湘西民俗风情的写作同样值得我们进行深入的研究。
《浦阳镇》内容真实生动,具体再现了湘西独特的风土人情,是一幅绚丽多姿、奇异优雅的湘西民俗风情画卷。按照其民俗风情写作的内容,主要可以归纳为以下四类:
(一)婚嫁民俗婚姻
爱情是每个人最重要的人生经历,自古以来都受到人们的极大重视,而这,毫无疑问都可以从所有的婚嫁民俗中得到充分的体现。形式各异的婚嫁民俗不仅深刻反映了人们普遍重视婚姻爱情的共同思想和心理,同时,它也是不同民族传统文化的延续,是不同地域文化特色最直接的表达,因此,对湘西婚嫁民俗的写作自然就成为了《浦阳镇》中民俗风情写作的重要内容。
小说首先通过写元隆木行的千金刘金莲的出嫁,对湘西婚嫁民俗进行了全方位的写作:请雕花木匠来家里打嫁妆是必要的准备,出嫁前在娘家吃“离娘饭”、唱“哭嫁歌”,再由巫师完成“封禁”“回神”“开禁”三宗法事,最后完成拜天地的仪式。作者不仅详细叙述了整个婚嫁的过程,而且特别注重对民俗细节的刻画,如刘金莲所唱的哭嫁歌“世间只有妈妈亲,娘呀!娘呀!妈妈为儿受辛苦。往日鸡婆护鸡崽,娘呀!娘呀!宝贝鸡崽得安宁。今日鸡婆撵鸡崽,娘呀!娘呀!造孽鸡崽喂岩鹰。万般无奈出此门,娘呀!娘呀!我双脚踩上苦瓜藤……”,“媒婆臭嘴真会翻,黄连唱成甘草甜。唱的泥鳅变黄鳝,只为银子只为钱。好比恶狗嘴巴馋,吃了这边吃那边。”作者通过对“哭嫁歌”内容上完整的叙述,从“爱”和“恨”两个不同的角度,表达了新人出嫁时对父母养育恩的千般感激和对至亲的万般不舍,既让小说的情节更加生动,也使得小说中婚嫁民俗的写作更加充分。
小说不仅通过贵家小姐刘金莲的出嫁来进行婚嫁民俗的写作,而且通过普通苗女阿彩出嫁的情形,再次将湘西苗家的婚嫁民俗展现在读者面前。从看生辰八字,到新娘出嫁的装扮,再到跳火盆、吟诵礼词、唱担水歌等,整个婚嫁过程都表现出了不一样的民俗风情。小说还通过“傩娘探病”这一情节为读者阐释了湘西“接亲冲喜”这一独特的婚俗:通过给危重的病人娶媳妇,利用婚礼的喜庆,为重病的人驱除病痛。
显然,小说对湘西婚嫁民俗的写作,是多角度、多方位的,是围绕小说情节的发展而进行的一种全景式的呈现。
(二)丧葬民俗
《浦阳镇》中丧葬民俗的写作也是小说民俗风情写作的重要内容,共有四次详细的描写:首先是张恒泰的丧事,其次是巫师的丧葬,再次是梅山虎匠石老黑的丧葬仪式,最后是火儿为溺水而死的父亲和妹妹操办的丧葬仪式——“翻解道场”。
小说关于丧葬民俗的写作主要体现在以上四次不同的丧葬仪式上,而且无一不体现出神秘的湘西巫傩仪式的色彩。如张恒泰丧礼上巫师对尸体进行“封臭”;龙法胜的丧礼上,用象征巫师身份的法印,在逝者的三十六个部位盖好法印,每一个法印都代表着逝者生前的荣誉和辉煌,通过盖印,逝者能够把这些荣誉和辉煌带到另一个世界,享受身后的荣誉;梅山虎匠石老黑在替西洛寨打老虫时丧命,西洛寨的族人认为石老黑是用自己的生命换取了寨子的平安,因此,他们要用最隆重的丧葬仪式——“跳丧鼔”给石老黑送行。“跳丧鼔”的都是男人,用“跳丧鼓”来讲述逝者的生平经历以及对逝者的怀念。最后,火儿为溺水而死的父亲和妹妹操办的丧葬仪式——“翻解道场”,也是要把溺水而死的父亲和妹妹的灵魂从水牢里解救出来,让他们去另一个世界。
小说还多次通过对丧礼现场盛大场面的描写来反映湘西人们对丧葬民俗的重视,深刻反映湘西人们的民俗文化心理。如“龙家的吊脚楼,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丧堂里,廊檐下,到处挤满了人。禾场坪的积雪虽然已经融化,但地上依然是湿漉漉的,人们顾不得这许多,把禾场坪站了个拍满。火照里燃起的枞膏光亮,把吊脚楼的里里外外,照得如同白昼一般。”“响彻云霄的‘撒尔嗬’帮和声,在巴坪舍此起彼伏,看热闹的女人们也轻声地跟唱。结伴舞蹈的人在巴坪舍越来越多。在鼓主歌声的领引下,对舞的人们,随着帮和的节拍摆着毕兹卡传统的同边手做着各种的动作……”
不难看出,丧礼仪式上神秘的巫傩仪式和盛大的仪式现场不仅体现了湘西人们对生命的尊重和对逝者的敬畏,同时也体现了湘西人们豁达的生死观——死亡并不是终结,死亡是人的生命到另外一个世界去延续。
(三)节庆民俗
作为一部反映湘西社会民俗民情、人文历史的鸿篇巨著,小说对于湘西社会节庆民俗的写作自然是不可或缺的内容。
小说对于节庆民俗的写作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方面是伴随小说情节的发展,适时介绍相关节庆活动的民俗文化。如小说中,作者通过盘瓠大王的神话传说引出大端午的由来,又通过湘西人民划龙船所唱的“接龙歌”来揭示端午节划龙舟的文化习俗。“五月十五开神门,椎牛说古接祖神。盘瓠大王是我祖,从古祭祀到如今。又是一年大端午,盘瓠龙船接祖灵……白龙崖前升天出,端午佳节龙显身。四十八把花挠手,接回祖灵报深恩。”这简洁直白的歌词,不仅直接说明了大端午划龙舟是为了接回盘瓠大王英灵的目的,而且充分反映了湘西社会图腾崇拜的文化,以及湘西人们的精神信仰。
另一方面,小说还常常通过对节庆活动热闹场面的细致描写,从侧面表达湘西社会人们内心深处的真实情感,记录着湘西社会独特的节庆民俗风情。
如“元宵之夜浦阳镇上,从三府衙门、到各家会馆、祠堂、庙宇,再到店铺作坊、百姓人家的大门前,都悬挂着扎制精美的花灯。三街四十八弄的灯班,已经开始游走。市镇周边汉族村坊、苗人寨子的灯班,以姓氏堂号的提灯引路,高举着各自祀神的神灯,手提着各式各样的花灯,从四面八方朝着浦阳涌来,人们通过花灯大会的酬赛,祈求一年的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又如浦阳镇三年一届的当地道教最大规模的斋蘸——罗天大蘸:镇上的三条长街和四十八条弄子上空,扯上了一根根棕绳,掸上成匹的黄绫,街道和弄子不见天日,称为“黄绫遮天”。士民们挑来一担担清水,将各自门前的岩板路,冲洗的干干净净,称为“清水洒地”。沿街家家户户门前白上了香案。袅袅的香烟,带有特有的清香,在街弄子里飘散……
节庆大都源于古代的宗教活动,人们举行各种隆重的仪式、活动是将自己的理想和愿望,向往和追求向神灵表达,通过虔诚的祷告,祈求神灵能够回应,得到神灵的庇佑。湘西节庆文化汇聚了人们的情感表达,蕴含了人们的情感宣泄与精神向往,充分展现了湘西社会的地域文化特色。
(四)巫傩民俗
小说对于巫傩民俗的写作毫无疑问是最具地方特色,最契合小说“神秘”主题的内容。顾炎武在《天下郡国利病书》中写道:“湘楚之俗好巫,自古以然。”受自然地理环境的影响,湘西地区受到巫楚文化的浸润,人们普遍都非常重视巫傩之事,并且把他渗透到生活的方方面面,因而在湘西人们的社会生活中,鬼神迷信、巫傩之事数不胜数。《浦阳镇》中,不仅婚嫁、丧葬、节庆等仪式活动中常有巫傩民俗的出现,在其它仪式活动中,作者同样进行了大量的巫傩民俗的写作。
小说对于巫傩民俗的写作,最常用的方式是反复描写。如火儿生病时请巫师来“烧胎”;刘昌杰重病时,请来巫师“拜星辰”,张恒泰重病时,请来巫师龙法胜“把保福”;杜孝英重病时,请巫师做“傩娘探病”。小说多次出现利用巫傩法事治病救人的场景,深刻反映了湘西社会人们思想认识上的局限性和迷信巫傩文化的普遍心理。
作者还非常善于将巫傩民俗的写作隐含到小说的情节发展过程中。如以打老虫为生的梅山虎匠石老黑因为犯了梅山的大忌(虎匠的左手不能摸女人)而打不着老虫,没有利市为生病的火儿请巫师“烧胎”,只好硬着头皮向专门“坐坳”“吊羊”的棒棒客石老雄借钱,没有生活来源的石老黑最后当上了棒棒客,后又因硬着头皮去打老虫而丧命。作者巧妙地将“虎匠的左手不能摸女人”这一梅山禁忌穿插于小说故事情节之中,既有力推动了小说情节的发展,也生动反映了湘西社会中神秘的巫傩民俗文化。
此外,小说对巫傩民俗的写作还会超越湘西社会人们已有的现实生活,出现在神话故事和各种传说当中。如沅水青浪滩上空盘旋着的成群的乌鸦,早已成为传说中伏波将军派来的护航使者,行船的人必须心生敬畏,更不可伤其性命,方可保得平安。
小说正是通过多种方式的巫傩民俗写作,让读者深刻感受到了湘西社会中能够凌驾于一切事物之上,主宰人们命运的神灵力量,显示湘西人们对巫傩神灵的绝对敬畏和崇拜,充分展示了湘西社会中无处不在的神秘的巫傩民俗文化和湘西人们独特的民族文化心理。
二、《浦阳镇》中民俗风情写作的特点
由前文不难看出,《浦阳镇》中对湘西民俗风情的写作,是小说创作的主题之一,正因为如此,作者不吝笔墨进行了大量的民俗风情写作,极大提升了小说的艺术魅力,也形成了小说别具一格的民俗风情写作特点。这主要有以下四个方面:
(一)真实性
《浦阳镇》对民俗风情的写作体现出很强的真实性。一方面,湘西地处湘黔川鄂边界的崇山峻岭之间,山势交错相夹,道路纵横崎岖,地理环境相对封闭,受到外界的影响相对较小,使得湘西能够一直保持着一些古朴的原始风俗。如小说中出现的哭嫁歌、跳丧舞、目连大戏、花灯戏、划龙船等,都是从先民那里流传下来的真实存在湘西民俗。另一方面,湘西位于楚国的南部,数千年来,楚文化对湘西影响十分深远,而且已融入到湘西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如小说中出现的女儿出嫁时要请巫师对花轿进行“封禁”,以保证花轿在行进途中免受鬼蜮侵害;梅山虎匠在打虎前必须占得一阴、一阳、一胜的“三福周全”卦,以保证打虎顺利进行;倘若有人受到严重惊吓,要请巫师来“收吓”,通过“收吓”让心有余悸的人恢复常态等一系列民俗写作都非常真实而生动再现了已广泛存在于湘西社会和人们日常生活中的民俗文化。当然,这与作者几十年来从事湘西民俗文化的收集和整理工作,一直浸润在这种浓郁的湘西民俗文化氛围中有最为直接的密切联系,它为小说进行全面而真实的民俗风情写作提供了最可靠的第一手资料。
(二)丰富性
通读小说,我们不难发现,《浦阳镇》中大量的民俗风情写作,已成为了小说叙事不可或缺的主要方式和内容。小说中民俗风情写作的内容十分丰富,如三次婚嫁民俗的写作,四次丧葬民俗的写作,绚丽多彩的节庆民俗的刻画,还有数量更多,形式各异的巫傩民俗的描写,如“罗天大醮”“伏波神鸦”“赶尸”“放蛊”“草船送瘟”“还傩愿”“土地送子”“打保福”“收吓”“翻解道场”等等,让读者几乎时刻置身于湘西社会复杂、多样的民俗文化氛围中。此外,小说中还有其它反映地域文化色彩的民俗写作,如居住深山僻壤的湘西民众,依恃山高地险,当起了“棒棒客”,干些“吊肥羊”勾当;按照习俗,女儿在夫家生下孩子,娘家人就要着手准备“送鸡米”的事情,“送鸡米”时要请一堂乐师走在队伍前头,有专门的妇人给街道两旁围观的人分发红蛋,请来脚力抬着日后伢儿所需的用品,队伍的后面还有人放着炮竹,敲锣打鼓热热闹闹地前往男方家。《浦阳镇》通过对民俗风情的写作,将一幅绝美的湘西民俗风情画卷展现在读者眼前,堪称一部湘西社会的大百科全书。
(三)神秘性
正如小说封面介绍的一样,“一部神秘湘西的百科全书式的小说,帮助我们打开神秘湘西之门的一把钥匙”,作者在《浦阳镇》中串联起了太多的充满神秘色彩的故事传说和民俗礼仪。如麻大喜手被砍伤,念了“收刀止血咒”,然后往伤口上喷上符水,血就被止住了;火儿利用“赶尸”术使尸体起立行走,将父亲石老黑的尸身带回家,火儿的外婆用烟丝给旺儿下蛊的苗疆放蛊之术,张王氏请老司打“保福”,三亲六眷、女婿外甥,把自己的阳寿捐出来给张恒泰,让张恒泰多活个十年八载的驱鬼逐疫、禳灾纳吉的巫傩仪式等无不充满了令人惊叹,甚至恐惧的神秘色彩。而为了强化这种神秘性,小说在写作中还大量使用了人们不甚了解,并且是人们在生活中因避讳而尽量避免使用的神词咒语。如龙法胜帮火儿“收吓”时念的神词:“弟子不收男魂女魂,三魂七魄,真魂本命。当收天吓地吓,人吓鬼吓,牛吓马吓,蛇吓蝎吓……”等;又如龙法胜对送瘟鸭头龙船念的神词:“打花鼓来游花船,花船来到大门前。过了一滩又一滩,恶鬼邪师无阻拦。前门奉送瘟家鬼,后天奉送魇魔天。送到扬州夜市口,五瘟百鬼不回还。”小说中大量出现的充满神秘色彩的故事传说、民俗礼仪和神词咒语,超越了当时人们,甚至是广大读者的理解能力和认知水平,自然就使读者产生了一种无法理解,甚至恐惧的神秘感。
(四)具体性
《浦阳镇》对于民俗风情的写作,常以细腻的描写和详尽叙述将丰富多样的民俗风情清晰而又具体地展现在读者面前。如小说对于元宵节民俗活动的描写:入秋以后,浦阳镇的三街四十八弄,都为着元宵花灯大会忙活了起来。每条街弄子的花灯班,一面筹钱订做精美花灯,一面调教这一茬跳花灯的伢儿。浦阳的花灯,由男童扮演小丑癞花子和小旦灯姑娘。癞花子双手舞者扇子,踏着锣鼓的节拍,走着活套的矮子步,进行生动的表演。那灯姑娘一手舞扇子,一手舞手帕,绕着癞花子摆出各种姿势。一旁的师父唱起风趣、诙谐的花灯调……癞花子伴随着花灯调子,走着娴熟的矮子步。他一会装成脑壳一伸一缩的乌龟,一会儿装成翘起屁股放屁的打屁虫……又如小说对“目连大戏”的描写:“穿台”是大戏开台的第一个节目,穿台时,地方上有婴儿的人家,都要夫妻双双抱着婴儿登台,将婴儿交给其中一个戏子,由戏子抱着婴儿在台上穿行。这样穿过台的婴儿,长命富贵,易养成人。目连大戏开台,必演《天官赐福》。剧中有魁星一角,由戏班的当场花脸扮演“魁星点斗,连中三元”,谁若是将婴儿交给魁星穿台,则被视为最好的彩头。婴儿长大成人后,是必定会“连中三元”……。这些细腻的描写和详尽的叙述,不仅非常生动、具体地再现了湘西社会无处不在民俗文化,也让读者更加真切体会了湘西社会独特的民俗风情。
三、《浦阳镇》中民俗风情写作的艺术效果
《浦阳镇》通过大量绚丽多彩的民俗风情写作展现了一个独特而又神秘的湘西世界,产生了一种独具魅力,令人震撼的艺术效果:
(一)全面刻画了一个封闭落后而又神秘的湘西世界
整部小说,作者通过一系列民俗风情的写作,向读者展示了一个封闭落后而又神秘的湘西世界。如沅水上空盘旋的乌鸦不仅是马援部下军士的英灵所化,还被视为护航神鸦。滩师尹长久在行船中失误击死一只乌鸦时,不仅要去伏波庙接受刑罚,甚至面临被沉潭的风险。而青浪滩边的乡亲,还要为神鸦布置灵堂,举行最隆重的丧礼,犯事的滩师尹长久还得为神鸦披麻戴孝跪在灵前谢罪忏悔;龙永久母亲龙婆听说阴沉木做的寿枋,埋在地下连人带木可以千年不烂,令她向往不已,当他得知刘昌杰得到一块阴沉木时,便一定要把阴沉木搞过来,后因她的儿子多次前往刘家求阴沉木无果而终,她索性闹绝食,最后居然把自己给饿死了;小说中火儿是湘西巫傩文化的传承者,他很小的时候便跟着老司龙法胜学习巫术,在“抛排过印”之后,成为了一名正式的巫师,并有了自己法名——石法炎。龙法胜去世之后,火儿是当地有名的巫师,并且自己独挡一面,将死在异乡养父的尸体用“赶尸”的方式带了回去,为自己溺水而亡的生父张复礼和妹妹玉凤做了“翻解道场”,将他们从水牢里解救出来,去往另一个美好的世界。作者通过大量民俗风情的写作,将一个封闭落后而又神秘的湘西社会展现在世人眼前。
(二)巧妙塑造并展示了湘西社会形形色色的人物形象及其内心世界
小说对于湘西社会形形色色的人物形象及其内心世界的塑造和展示正是通过大量民俗风情的写作来实现的。小说中刘金莲的内心是大胆和骄傲的,她不能容忍自己的爱情被亵渎。当她在追求爱情的道路上失败并最终屈服后,她无奈地用婚礼上的“哭嫁歌”斥责媒人,宣泄自己对父母包办婚姻的不满,表达内心对真挚爱情的渴望与向往。小说中邬月娥很爱她丈夫杜孝英,当杜孝英生病时,她毫不犹豫地答应“接亲冲喜”,照顾生病的丈夫。丈夫死后她成了寡妇,但仍然恪守本分,孤独的夜晚靠着捡铜钱的方式(湘西历史上一位孀居的老姑婆创造的一种打发难熬长夜的方式,将一枚枚铜钱抛出去,又将它们找回来)来宣泄自己内心的寂寞和苦闷。又如小说里提到浦阳镇的风水是一块“大木排”,当初为了让这个“大木排”免受风浪的侵袭,人们修建了一座七层宝塔作为“拴排桩”,目的是让浦阳镇有更好的发展,而如今,浦阳镇大不如前,当地的民众便认为是当初修建的这个“拴排桩”限制了浦阳的发展。湘西历史上社会、经济的落后,使得人们没有直面挫折和困难的勇气与智慧,人们往往只是安守本分,将希望托付给神灵,并最终在无奈中屈服于命运。
(三)极大增强了小说的可读性和吸引力,形成了小说独特的艺术魅力
小说通过“跪拜星辰”“楠木峒奇遇”“草船送瘟”“护航神鸦”“土地送子”等大量充满神秘色彩的民俗风情写作,引发了读者强烈的好奇心和探究欲,同时又让读者欲罢不能,琢磨不透,给人以无限的遐想。小说还通过对婚嫁、丧葬和节庆娱乐等一系列民俗风情的写作,将湘西社会百态呈现在读者面前,让读者充分认识了湘西社会丰富而独特的民俗礼仪,领略了湘西社会鲜明的地域文化特色。作者还通过对“梅山虎匠”、“古道虫帮”等湘西古老职业的写作,让读者了解到湘西历史上这些非常特殊的职业。《浦阳镇》中大量民俗风情的写作,让读者完全沉溺于作者笔下神秘的湘西世界,极大增强了小说的可读性和吸引力,形成了小说独特的艺术魅力。
结语
李怀荪的《浦阳镇》通过大量民俗风情的写作,全景式地展现了一个神秘而又真实的湘西世界,这首先是由作者的创作意图决定的。作为土生土长的湘西人,作者对湘西的文化有着深厚的情感,他不希望这些古老的湘西文化就这样被遗忘,因此,“这部小说,恰恰起到了一点弥补的作用,即将那些今人已经无法见到的文化现象,通过我的描述,作为湘西的记忆,重新呈现在世人的面前。”其次,湘西社会封闭、落后的社会生活,必然使各种民俗礼仪和巫傩迷信活动深深烙刻在湘西人们的精神世界里,成为湘西社会生活中无处不在的民俗文化现象,也必然会广泛地出现在有关湘西社会的小说创作中。最后,作为一位民俗学者,作者对湘西社会的民俗文化进行了二十多年深入体验和研究,这使其获得了有关湘西民俗风情写作的最可靠、最真实、最全面的第一手资料,也为作者在《浦阳镇》进行大量民俗风情写作提供了重要的保证。
(发表于《怀化学院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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