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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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欢庆的锣鼓过后，这就到了一九五零年的春暖花开的时节了。这时，政府不但派人上门访贫问苦，给调拨来了救急粮款和衣裳而且还组织开展春耕生产。

      在发放救急粮款的现场，人们见这家中地无一垅，吃了上顿没有下顿靠讨饭为生的老茂头，用一只胳膊挎着一箢子领到的红高粱米，另一只手里掂着领来的一身衣裳，两眼满热泪激动的给高部长说:“没想到啊，真的连做梦也没有想到，天底下还有给咱穷苦人又送衣又送粮的大善人，还是咱们的共产党好喽……

      让老茂头这一说，感动的乡亲们直呼共产党万岁、毛主席万岁、新中国万岁!

      还在兴奋之中，九月份的一天，二月狗在大街上从大人嘴里得知了“朝鲜战争的爆发”。啥是“战争”，啥叫“爆发”? 让这个年幼的孩有点懵懂。接着又见民兵们排着队伍扛着红缨枪、挑着花花绿绿的小三角纸旗高呼着“打倒美帝国主义、生擒杜鲁门、枪杀艾森豪威尔、活捉李承挽”、“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口号，游行在大街小巷里。

      等游行一结束，爹回到家里时，这个小家伙就急忙跑上去问爹，啥是“战争”和“爆发”?他爹看着孩子认真的稚气，立马拉过凳子坐下来，把二月狗揽在怀里耐心的给解释说:“这战争就是打仗，爆发就是动手真枪真炮的打起来!”爹还告诉孩子说咱中国和朝鲜是好邻居，美帝国主义是个野心狼，为了侵略咱中国就先发动了侵略朝鲜的战争，严重的威胁着咱中国安全，不想让咱过安稳日子。他爹说，这就好比是“磨眼里插竹篙，咱给美国鬼子是通天大仇!”

      二月狗还从爹嘴里知道了“党中央和毛主席向全党、全军和全国人民发出了抗美援朝的伟大号召!”同时，在这个时间段里让二月狗看到的是全民性的大宣传，来提精神、鼓斗志、参军参战、为保家卫国献力量。听到唱得最响亮的歌是:“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保和平为祖国，就是保家乡，中朝好儿女，齐心团结紧，打败美国野心狼!”

     抗美援朝的声势还在一浪高过一浪的进行中，一年后初春一天的早饭后，村里的老少爷们正聚集在前集口在说拉着从朝鲜战场上传来的一个又一个动人的好消息时。邻居家被众人说成是大活宝的万里大哥突然跑到人堆里，高兴的连跳加比划着大声咋呼道:“毛主席真伟大，锄奸、惩霸、镇反号召发，要叫社会太平顶呱呱!”

      开始，人们都说万里大哥是鸡窝里插竹篙在捣蛋，又在要裢贫嘴，也没有太在意，只是跟着乐了一下。可待高部长走过来一讲解，大家才知道是这么回事，都高兴的拍巴掌。

      高部长在这里给乡亲们宣传的是全国解放后，在国土上还残留着相当数量的蒋帮武装政治败军、土匪、恶霸、特务、反动党团骨千分子和反动会道门。高部长说:“一直以来，这六种反革命分子视人民为敌，配合美帝侵略朝鲜和蒋介石叫嚣窜犯大陸，反动气焰很是嚣张，时刻妄图颠覆新的革命政权!”

      停顿了一下，高部长接着又说是为了打击这几种十分猖獗的反革命分子，今年2月21日中央人民政府颁布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惩治反革命条例》。还说，咱嘉祥县委县政府根据中央、省和地委的指示精神，决定广泛发动群众，在全县范围内开展大检举，大揭发、大搜索、大逮捕和杀一批的镇反运动。

      听了高部长的一番话，让乡亲们又对万里大哥是刮目相看，都夸他是光着腚坐板凳，有板有眼说得准。夸他说这回的裢品嘴还真给诌到正埂上了呢。

      宣讲镇反这当子事过了大约有个把月的光景，乡亲们在二月狗家的杂货铺门前，又从万里大哥嘴里听到了政府要在麦收前召开一次公审大会振奋人心的好消息。万里大哥说这个信息传的可不是放屁砸个坑给造谣(窖)，咱是碓舀子砸碾盘，实(石)打实(石)，保准确实。

      就在万里大哥的这信给报出没丁几天，人们见老村长攥着个广播筒子，走大街串胡同地高声喊道:“老少爷们注意了，接上级通知到四月二十七号，也就是过明(大后天)，在西邵村召开公判大会，要枪毙几个坏蛋，凡在家里的人到时候都得要去参加公判大会喽….…”

      在喇叭筒子里，老村长还咋天呼地的说在这次被枪毙镇压的六个罪犯中，就有两人是亲自杀害咱村革命英雄儒慰同志的凶手哩。

      听了老村长的广而告知，廉茂屯猛的一下子给沸腾了，全村几乎是给炸开了锅。乡亲们纷纷走出家门，奔走相告。都说自从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参加过公判大会，更没亲眼见过公开枪毙人的现场。还都说就是家里有再要紧的事、再忙，到那天也得撩下去看个稀罕。

      二月狗一听说被枪毙的几个人中有杀害他三爷爷的大坏蛋更是闹着家中大人到那天非要去不可。他紧握着小拳头，喳天唬地的说要给他三爷爷报仇!

      在这个时候，政府也派人来到廉茂屯，在老村长的陪伴下找到了儒慰爷的独苗儿子，动员他在开公判会的那天登台当众控诉杀人犯的罪恶，为死去的老爹伸怨报仇!　可他是个胆小鬼，怕日后遭报复，说啥也不接受政府的安排。乡亲们都气得骂他没有种，是石头给放在鸡蛋里，纯属混蛋一个。

      住在二月狗家斜对门的俏二嫂患有精神病，她丈夫俏二哥不知道从那里得了个喝人脑子能治精神病的偏方，就早早的准备好了几条新白羊肚子毛巾，用来包犯人的脑子。同时，又找了本家族中的几个胆大的小青年，到召开公审大会那天在刑场上抢挖罪犯的人脑子给俏二嫂喝。

      可俏二哥东院里的大侄子俏美满是“鸡橛子沿凌,滑鬼一个”。他觉得做这种事是炊事员行军，纯属替人家背黑锅。害怕遭犯人家属的暗算，在去的半道上来了个吃鸡吊梁猗，转身给遛圈不知道了去向。让俏二哥给臭骂了一通。

      在滨湖水乡，廉茂屯是个有集成会的名镇，老村长是个擦粉进棺材，死要面子的主。干啥事都爱弄个声势、造点影响，让人羡慕的他，为了能让小脚妇女们也能去参加审判大会受教育，就来了个纱布擦腚给露一手。让二月狗的爹带头把自家的木头轱辘大车贡献出来，拉大伙去参加审判大会，来抖抖廉茂屯人的威风，四月二十七号这天一大早，乡亲们没用谁来招呼，就都相互拥族着早早地来到了前集口。在老村长的指挥下，让老人、小孩和小脚妇女们分别坐上了八辆马拉牛拽的木头轱辘大车。

      二月狗正瞅着要上大车时，就只见几个娘们家是这个拉、那个拽的抢着把他往自己坐的车上让。就这争夺了一阵子，结果这个小屁孩还是让他远门外号叫老魔道(精神病)的大娘给抢拽着上了最后一辆大车，给坐在了车椅巴子上了。

       当人们坐好车后，就只见站在高土台子上的老村长是精神抖、把大手一挥，再听到他高喉咙大嗓门的喊出“开拔--出发的口令后，先是由扛着红缨枪，打着小彩旗的民兵连排着整齐的队伍，喊着“齐步走，一二一、一二-……”的口号在前开道，接着就是八辆木头轱辘大车，在“嘚-喔-驾---”的一阵喝吆声中是一辆接着一辆地咕咕噜噜-咕咕噜噜……地从前集口出发，朝着西南方向轧着圪瘩狼藉的小土路，颠簸着向西邵村的方向驶去。

      到达西邵村后，人们见公判会场是设在村西边的一大片杨树林里，台子扎的是坐西朝东，在台子两个角里各架着一挺重机关枪。会场的周边站满了身穿军装，手握步枪的公安人员，戒备森严，待廉茂屯的人马赶到时，会场上是彩旗飘飘，人山人海一大片，人已经到的是八九不离十了。看到这个情况，争强好胜的老村长脸上显得有些不悦，他自责自己是个屙屎不擦腚，办事不利索的人。他自言自语地埋怨着自己说:“这慌慌了一阵子，还是起了个早午景给赶了个晚集，比人家落后了一步。”

      按照大会给划分的场地，在乡亲们入场就地坐下还不到吸一袋烟的功夫，公判大会就宣布开始了。就只见，身挎双把合子枪:腰扎武装带的高部长谮(严肃)着个脸站在台子中间,手中攥着个铁皮广播筒子放到嘴边，高声宣讲完大会纪律后，立马把腔调一转，愤怒地喊道:“把罪犯押上台来!”这时是全场鸦雀无声，人们统统是个个挺胸昂首，把眼睛紧紧盯望着台上，着双大眼看着每两名持枪的公安员押着一名五花大绑、背后插着亡命牌的罪犯，依次从右边台子的出口被推上前台，并把所有犯人全部给踢跪在台子板上。

      这时，二月狗用小手指头点着数了数，给身边的魔道大娘说:“不多不少正好是八个大坏蛋。”

      接下来，就是控诉开始。第一个上台控诉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年人。只见老人颤抖着，双眼噙泪指着跪在中间的一个犯人诉说道:“憨作这个王八蛋是个心毒手恨的坏种。他奸杀了俺的儿媳妇不说，连俺才几个月的小孙子都不放过。俺一家大小五口人让他这个狗日的给杀绝了抢……”

      老人声泪俱下的说到愤怒处，气得颤抖着举起手中的拄棍子饿恨恨地朝着憨作砸去。这时，台上台下响起了“为老人一家报仇，活剥凌剐杀人犯……”的惊天动地的口号声。

        憨作，先前人们只知道他的外号，不知道他的真实大名。身上背有几十条人命，是个十恶不赦的杀人不眨眼的大马子、土匪头子。人们传说他会飞檐走壁，武功高强，能蹿墙越脊，一步能跨九畦韭菜沟。还说，要是谁家的小孩哭闹了一说憨作来了，立马被吓得就躲藏起来，让人闻名丧胆。

      可是，这时再看看跪在台子板上叫憨作的这个杀人魔鬼，不但没有一点悔改之意，而且还时不时地发出一阵阵狂笑。大伙气愤地说，憨作这个狗日的恶棍纯属就是吊死鬼卖O，死不要脸的贱货，死到临头了还嘻皮笑脸。都说对这种十恶不赦的坏东西就该千刀万剐才解恨。

      控告的人儿是一个接着一个，让每个在场的人儿悲怒万分，骂他们是老肥猪上厨，个个都是挨刀的货。听到愤怒的吼声，把罪犯们给吓得有的直打哆嗦，筛了糠;有的给瘫倒在了台子上。太阳正午时分，指挥官一声令下“行刑开始!”就只见押解人员赶忙架起罪犯往台下拖。有两个被吓瘫倒在台上的罪犯，是由押管人员用抬筐给抬下台去的。

     由于罪犯们被吓得迈不动步，用人硬拖着往前走，是行动缓慢，眼看着围观的群众就要挤上来了，让行刑给乱了套。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指挥官只好下令:就地执行。随着几声清脆的枪声，六个罪大恶极的罪犯倒地而亡。再看两个陪刑的罪犯，被吓得屙尿了一裤裆，晕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再看来接犯人脑浆喝的俏二嫂，听到枪声给吓瘫了，昏了过去不省人事。

      这俏家媳妇虽然没有喝上人脑子，可是等她被人们唤醒后，看，这精神病倒是给吓跑了，也算没有让他丈夫人等跟着白忙活!这公审会开过没几天，高部长在村里召开群众大会时通报说截止到五月底全县调查核实六种反革命分子共1061人。其中大马子恶霸493 人、匪首惯匪286人、特务174人、反动党团骨千分子62 人、反动会道门头子 46 人。共逮捕六种反革命分子 535 人其中处决 128人，管制326人、在押未判的81人。高部长说这次镇反的成果是辉煌的，成绩是伟大的。是严厉的打击了阶级敌人的嚣张气焰，鼓舞了人民群众的士气，在心目中树立起了只有共产党才能使得社会安宁，才能救中国劳苦大众的信念!

      最后，高部长还告诉说乡亲们:在镇压反革命中，毛主席从中国的实情出发，改革了几千年来私有制社会以钱权主导法制的弊端，让法律充分体现了广大劳动人民群众的意愿。他说，劳动人民可以对一切坏分子实行无产阶级专政。去消了告状要交费的程序，律师不得为金钱服务，而是必须为公平正义服务。也就是说变刑罚为劳动改造，对罪犯重教育轻处罚。

      乡亲们从高部长嘴里还知道了虽然是法少，但执行起来严，极大地限制了钱权对法制的干扰，实现了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同时，国家还确立了社会主义道德观。坚持以德治国，无为而治。这种教育活动开展不久，让深受其害的二月狗的爹在心中打起了小算盘。他想赶上了这样平安的好年景，得要把自家的生意做大发些，扩大一下小杂货铺的经营。可他想到家中又添了两个小男丁，一家五口人住在这巴掌大的屋内还带做着个小买卖，这再扩大经营的想法实在是行不通。他经过反复琢，决定用耕地兑换宅基地的办法，来解决居住和经营场所的这两个难题。

      正巧，在这个茬口上，住在街西斜对过的二月狗远门的三大爷家，也张罗着想用街面上的空闲宅基地兑换农田耕种。两家就相互托人从中间一说和，定下来用十亩耕地兑换这块空闲宅基地的协议。

      正当两家准备成交时，二月狗的二大爷突然冒出来给插了拐子。他说他出二十亩耕地来兑换这块宅基地。

      其实，不要说二大爷根本就没有这个打谱，而且他家也没有二十亩农田。

      知根知底的老人们都说他这一招纯属阎王爷的婆娘报喜，心怀鬼胎。明摆着的是他见兄弟家的生意做得红火，又是买地又是兑换宅基地的，心里嫉妒的难受装不下，就想借机会来毁坏一下自己的亲兄弟。

      就这样让二大爷搅和过来搅和过去的，爱上劲的二月狗的赌着气硬是用二十亩耕地兑换下来了这块宅基地。这一来，让他家的耕地是黄瓜打驴给去了大半截，让二月狗家给吃了个大亏。而再看看他二大爷，是恣得给喝了三天小酒子。

      用二十亩耕地兑换了宅基地后，二月狗家的资产就成了老嬷的靴子，钱(前)头显得有些紧了。无奈之下，他爹简简单单用泥土和土坯混合结构筑起缮草的两间骑脊堂屋、三间过裆平顶房和一大间用砖包皮、里生外熟的西厢房。其中，两间堂屋用来睡觉、吃饭和存放米面及衣物:三间过裆中的北间用苇范夹起来了隔山。隔山内的半间用来盛放喂牲口的草料，外的间半放是牲口圈。过裆底下是厨房，大门朝东冲街面。小西屋是制作糕点的作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