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页 > >济宁文学 > >长篇小说连载 >
济宁文学

「小说连载」孔玉清 ‖ 父亲的老美儿(七)

来源:本站    作者:孔玉清    时间:2025-08-04      分享到:

一句话作品介绍:耿直的人做善良的事。俗话说,囤中有粮,心中不慌。父亲是个地道的农民,虽是普通人,但他有大胸怀、大格局,心系群众百姓,在农说农,种地言地。与农无关的事他一概不奢想,一心想为种粮着想,不想出现饿殍满地的情景,因饥荒而造成的背井离乡。蹉跎的岁月,人心都是红的。

内容提要:

这一冬干,来年庄稼欠收,老天好像与人们较上了劲,虽一直阴天,可就是不下雪,这令一直害腰疼的父亲,心里忧风戚雨,暗自焦虑。

为了给家宽余些,增加点额外收入,父亲饲养了一头老母猪,(方言老美)。这老美很是填欢人,每年下两窝小猪崽,卖猪崽的收入解决了兄妹三个曾令父亲棘手的学费难题。父亲是生产队里耕田犁地的能手,春季到来,父亲便套上几头牛,拉上耙犁犋子搞春耕。村里的小秃是解放初期,败逃的国民党军官遗留在村里的孤儿。这孩子生性刁钻,低邪歪坏,不学无术。出于怜悯,被左老六收为义子,父子俩相依为命。但小秃改不了骨子里的那股坏劲,成天价与几个村痞、二流子吃喝嫖赌,浪荡时光。简直五毒俱全,懒惰成性,偷盗也成自然。大队干部也曾试图对其教育引导,但恶性难移,无济于事。

劳美姑娘俊秀、漂亮、性格活泼大方,凡事敢掷敢下,就像个野小子一样。高中没毕业,由于一次意外“羞涩”的事故辍学,她痛苦了一阵子,失望了一阵子,但她没绝望,广袤的大地,生机勃勃,她想在农村干出一片新天地。

这天,劳美像往常一样来到东岭,那片茂密的紫树槐里,我行我素地趴在土坝上,双手托腮,非常惬意地俯瞰着土坝下,在田地里正举鞭策牛,热火朝天耕地的父亲,她心里如茅塞顿开,看着希望的大地,她萌生出要认父亲为师,决定当个耕田犁地的技术能手,为农业发展贡献自己的力量……

(七)

回过头来再说小秃,这日和一个叫田瓜的几个小伙伴,照往例来泗河里游水玩水,摸鱼捞虾时,正值雨季几场大雨刚过,上游龙湾套水库里储存着大量的水。几个孩子最大的是田瓜、二大头等人,最小的才五六岁。就在玩水玩得兴致极佳,忘乎所以的时候,他们不知突然降临的危险,上游的水库为了缓解水库压力,一到汛期都泄洪。按规定泄洪,都得逐一通知河道下游各单位。通知是送到了,各单位再抽调人员逐一通知泗河沿岸群众,一律不准进河洗漱抑或玩水游泳、捞鱼摸虾,否则发生危险,事故自负。通知是这样命令了,可偏偏就留下来死角,就是到泗河玩水,摸鱼抓虾的田瓜和小秃一伙。突如其来的洪水,叫孩子们猝不及防,年龄大点的孩子有经验,赶紧游出河水来到岸上,可就是小秃和一个年龄小的孩子,面对汹涌而来的大水,简直束手无策,不知所措,任凭大水吞没。面对生命的本能,求生欲与极强的渴望,小秃和小伙伴钻出水面,两手紧紧抓住了一根对拃粗的浮木,两个小伙伴趴在浮木上随波逐流,顺势飘到了微山的南泗湖,正好有一只顺运河南下的运送沙石的船,把两个小伙伴给搭救了。待瑟瑟发抖的小秃和小伙伴缓过神来后,八九岁的孩子也会有记性的。小秃随父母从济南来到这里,不知自己和爸妈住的地方叫什么名字,可那个小伙伴精明会说,并向搭救他俩的船工们说了住的村庄。一名船工知道了这两个小孩是泗河村的,因这个船工与泗河村有亲戚,工作闲下来也经常来泗河村走动。这下行了,这名船工答应送小秃他俩回家,可得等到大船往南方送完货物回来后才能成行,这来来去去得一个多月。

就在这一个多月里,泗河村的人找孩子快找疯了,就是在南下的火车上,申军官夫妇俩内心沮丧,对儿子牵肠挂肚,祈祷小秃能够逢凶化吉平平安安。殊不知儿子小秃并没有死,他和一个伙伴被大水冲到了南泗湖,幸亏从运河南下送物质的大货船,搭救了两个“难兄难弟”。翌日后,小秃又回到了泗河村,庆芝大队长把小秃交给了一家,无儿无女的五包户老左,这个老左早年干货郎鼓子生意,走街串巷无人不晓。小秃跟了老左后,老左便把他当成了亲生儿子一样对待,好吃好喝的给他侍弄,希望长大好好上学、好好做人,在社会上当个有用的人才,也好为自己养老送终。可小秃溺爱受宠,娇生惯养的不成器,生就了一个骄奢淫逸,好吃懒做的性格,俗话说,是猫就喜腥,天生这性子。在村里几乎无人喜,没人爱,我行我素,又偷又摸还对妇女耍流氓,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因犯罪进了局子。后来,申军官夫妇从香港回来,按政策要投资泗河村,还打听到了儿子小秃的下落,这是后话。

说了很大的一圈,话茬又转了回来。山西外来户劳力一家三口,女儿劳美聪明伶俐、漂亮大方,口快心直,就像个野小子。辍了学的劳美,成天价不在家着个稳。由于那天她和同伴一个叫王凤的为了好奇便出门溜达,顺公路一直朝东走去,约莫着越走离家越远,到了一片风景独特优美的境地,一打听才知道了沂蒙山区的腹地。两个女子欢欣又担心紧张得不得了,天高云淡再看看一望无际的迭宕起伏的群山,葱茏茂密的森林,又惊又怕,生怕冷不丁窜出几只野兽,那身单力薄的女子如何招架得了。她和她无目的地走着,好像迷了路,天又快暗下来了,就在这时,在此野营拉练训练的解放军某部,发现了劳美和王凤二人。

最后,两家大人因为孩子的事,就像是多年的仇人,本来好好的平时两家走得还挺近,可就是因为两个女孩结伴而出,大人又不知,两家闹的不愉快,双方都记了“仇”,双方父母责令两个女孩不能再在一块玩了。王凤让父母送到了城里大姨家,跟大姨学裁缝做衣裳。劳美闲来无事,除了帮母亲做做家务外,她便成了自由人。父亲劳力是个能人,也是个山西人,当年要不是为了生活所迫,他还不会跟着父母闯山东并在泗河村落了户,成家立业至今。劳力做庄稼活是个好把式,除了辛勤劳作侍弄庄稼外,劳力还有一手会造醋的手艺。对,造醋是山西人的老本行、强项,山西醋在全国都有名望。农活闲下来无事可干,给生产队里沤肥料、攒粪、挖河造地也很快干完。劳力就试想着造醋,多少能卖出去些,来充盈一下家庭经济,孬好也是小收入。可他只能小规模地生产醋,尽管这样还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的,那个时候若做生意如果被逮住,那就是投机倒把,走资本主义道路。轻了挂牌戴帽子游街,重了被五花大绑,上台召开万人大会进行批斗。

当年泗河公社就发生过有人偷做类似的生意,就挨过训,招过难看的事儿。原来泗河公社大门口,是行人密集路过的地方,城里人、乡下人以及外来人,就显得人来人往热闹繁华。有靠近公社的人家,姓杜,杜家老婆子是个闲下来就浑身不得劲,蔫蔫无力,就像害病一样。但是一旦忙起来,她比谁都欢都有精气神。这天她在家和好了面,支起八印锅,抬上蒸笼就蒸开了馍馍。太阳三竿子高,一锅馍馍蒸熟了,她赶紧起笼用柳编提篮子装好,再用笼布盖上,笼布上面再放上几把刚割的草,掩人耳目,便挎起来就像出门去割草喂猪羊,刚回来一个样。她小心而又匆忙地来到公社门口一隅,她忐忑又十分谨慎,准备兜售自己蒸的大白面馍馍。她就像做贼一样,更像地下党接头,悄悄而又低声地对几个过往行人说,要蒸的热馍馍吗,几个行人先是吃了一惊,后又好奇地看着,哧哼着鼻子,嗅着直冒热气散发粮食味喷香的热馍馍,肚子里咕咕叫,口中咽馋涎,便就地掏钱纷纷要了热馍馍。两袋烟功夫,一提篮子热气腾腾的馍馍一售而空。喜得个杜家媳妇嘴里肚里就似吃了蜜,笑的嘴一直到家还没合上。仔细一点钱,除去面和火钱,净赚五块钱,照这个开门红的买卖做下去,一年准弄个千元户,将来更是万元户,儿子来年盖瓦房娶媳妇,就有了门路和依靠了。

晚上,不使闲的杜家老婆,和面揉面又发面,男人劝她见好就收别再干了。杜家老婆大咧咧地说,这个年月是饿死小胆的,撑死大胆的,咱小本经营袖里来袖里去的,没事的,这个生意不大显摆,不惹人眼,不招人注意,咱自己的锅灶,除了面粉,咱这是拾了麦子打火烧,一本万利的买卖,你个大老爷们,你愿意搭把手你就搭把手,不搭手就忙你的去,别跟俺拉不中听的呱,说拖俺后腿的话。杜主人撬撬嘴皮,动动嘴,想反驳几句什么,但他知道老婆的脾气,再说也是嘴上抹石灰,白说。便没说,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声,嘟囔了句: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便一把抓过被子呼呼睡去。杜家老婆我行我素满心欢喜地蒸开了馍馍,第二天挎到公社门口一隅,悄然开张,几袋烟功夫,又兜售而空。回到家一点钱,呵,比前天挣得那五块还多出了五毛,净落纯利五块五,杜家老婆喜不自禁,满心欢喜兴奋。照这个开门红的买卖下去,提前半年就能给儿子盖屋娶媳妇,这是个多么好的梦啊。

杜家老婆反反复复做了近一个月馍馍生意,在这个打击投机倒把的危险年代里,杜家老婆做的这个生意,竟没人知道无人察觉,使杜家老婆挣钱的决心,再往高处走,更上一层楼。有一次刚售完馍馍时,一位中年妇女向她提了个建议,说这馍馍要是能配上油条,一块吃那才叫绝呢,做油条配上馍馍,面油搭配,你的生意会更加红火兴隆。杜家老婆似茅塞顿开醍醐灌顶,说干就干,她风风火火地学开了做油条,配矾放油、一闷二醒面,学了几次竟无师自通。连蒸馍馍,炸油条,让杜家简直热火朝天,忙忙活活,就像一个小面食公司,悄然形成规模,生意兴旺。常言说,人怕出名猪怕壮,杜家老婆做生意的事,很快被人知道了,有人捅到了公社。公社极为震惊,发生在自己眼皮底下的投机倒把,走资本主义路线的事,竟无人知晓,没被察觉。

于是,公社便汇集工商、税务等执法部门组成联合工作组,兴师动众地向杜家来了个突然袭击。当时杜家主人外出到田地里劳作,杜家老婆正在油锅前炸油条,紧闭的大门突然笃笃地响了。杜家老婆几乎发慌,一边忙一边随口搭腔地大声问,外头是什么人,找谁?外面传来了工商的声音,说是开门配合调查等词语。杜家老婆大吃一惊,她的心顿时紧张发毛,两腿发软,面色唰地一下惊变,暗想,这回算是闯了塌天大祸了。顿时慌恐起来,满满的一锅油条喷香喷香的,她紧张的赶紧用油篦子把油条捞出,放进筐子里端着竟不知往哪儿藏,朝何处放,最后急中生智,来到炕前连忙把棉被掀起,把一筐子热油条搁在炕上,慌张之中伸手拽过棉被把油条盖上。赶紧出屋去应付一阵紧一阵的叫门声。杜家老婆颠颠地从堂屋里出来时,口中还一个劲地嘟囔说:“我家该是藏八路的时候吗……听着嚎唠声,就像日本鬼子进村……”门一开,进来几名工商、税务和公社人员。其中一个斥问杜家老婆为什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违反国家政策,私自蒸馍馍,炸油条做生意,搞投机倒把,走资本主义路线?面对工作组这咄咄逼人的审视与追问,杜家老婆心发慌,面发虚,脚下有点站不稳,一慌张一个趔趄差点歪倒,吞吞吐吐地说:“俺没干过违法的事……俺就干了一回,不不不,俺一回也没干……”其中一名税务人员,嗅嗅鼻子闻到了油香味,他便走到油锅旁,一把把锅盖掀开,一锅沸油在锅中哄哄的如泉涌还在翻滚,工作组那名人员咆哮地说:“看,炸油条,蒸馍馍的锅还在,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能够抵赖的?”杜家老婆此刻倒是稳了下来,不再发毛慌张,平和地说:“这祸油是俺用大肉炼完的。”工作人员不信,说:“谁家会炼这么多的油,这分明是刚炸过油条的油,看,这儿还有油条渣呢。”说着就命令其他人进屋搜查。

这时,忽然从西屋山头传来嗡声闷气的“哼哼”的声,在气头上的工作人员的头儿,一听这低沉的哼哼声,便气急败坏,大声叫着:“是谁在那里哼哼,是在嘲笑、蔑视我们吗!有本事出来!”杜家老婆抿嘴想笑,没笑出声来,却被工作人员头儿看到,呵斥地说:“你不但搞投机倒把,你还嘲笑我们的工作,哼哼,这哼哼声是谁?快说。”杜家老婆收住笑说:“大人,大干部,您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工作人员头儿好奇,便走过去一看,只见一头大肥老母猪正躺在屋山檐下,享受着几米阳光的照晒呢,刚才它那懒洋洋的哼哼声,是出于阳光的愉快和惬意。工作人员的头儿一阵窘迫与尴尬,只好自己给自己下来台,自言自语地说:“我当是个人呢,原来是头老母猪,娘的。”边说着又命令其他人进屋,搜查杜家老婆搞投机倒把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