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哲 | 月蟾(民间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在美丽的西湖岸边,住着一对穷夫妻。老两口都五十多岁了,膝下还没儿没女,为此都非常苦恼。
这一年,又到了腊月三十,天上下着鹅毛大雪,寒冷的西北风像野狼一样嚎叫着:“呜呜咽咽”。家家户户都在过年了,听着左邻右舍“呯呯啪啪”的鞭炮声,还有孩子们的欢歌笑语声,老两口倍感寂寞。相对而坐,暗暗伤心,默默垂泪。
要是有个儿子就好了,生活也不会这么冷清,老两口都这么想。
怎样才能有个儿子呢?年轻的时候没有生养,老了就更难生养了。
老两口对此事,几乎绝望。然而,又不甘心放弃,总是幻想着有朝一日能生养个儿子。
他们为了生养儿子,十年前就开始吃斋念佛了。三十晚上大年夜,正是烧香磕头、敬天敬地拜神灵的时候,老两口买不起香火,便把往日在山上砍的柏树桩点着,抬到香案前让它燃烧。一来烧火取暖,二来柏树油的香味也算是对神灵们尽了一份孝心。
夜,渐渐深沉。周围的鞭炮声早已绝闻,老两口毫无睡意,嘴里喃喃祈祷着:“南海观音,送子菩萨,我们老两口吃斋念佛,行善积德,求您保佑俺早日生个儿子吧!哪怕让俺生个蛤蟆儿呢,也是俺老两口的依靠呀!”
老两口的祷告声,正巧被玉帝派遣下凡人间䞍香火的十二驾神仙听到了。这十二驾神仙乃是:日神、月神、风神、雨神、霜神、雪神、财神、禄神、福神、寿神,还有掌管生育的送子观音,和掌管死亡的催命判官。
众神仙听到老两口的祷告声,深深地嗅了下扑鼻而来的柏树油的馨香说:“这家人烧的香好浓,是一家虔诚敬神的人,我们何不施舍他家一点恩惠呢?”
十二位神仙被二位老人的诚心所感动,决定帮助他们做点事情。于是,便一齐趴到窗户棂上窃听,看看二位老人都有什么心愿。
只听二位老人说:“大慈大悲的送子观音,您可怜可怜我们老两口吧,您就送给我们一个儿子吧,哪怕送给我们一个蛤蟆儿呢,俺也不会嫌弃!”
众神仙听罢老人的祈祷,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作了难,俱想:“这老两口咋的这么怪呢?什么都不要,偏偏要个蛤蟆儿!金山银山易给,这蛤蟆儿神仙也难办呀?”
众神皱眉犯愁。
月神一拍脑壳说:“有了!这事也不难办,月宫里不是养着一只三条腿的金蟾蜍吗?不妨让它下凡走一趟!”
众神仙商量妥当,便把这件事交给送子观音去办,就都高高兴兴地云游着䞍香火去了。
十月怀胎,一日分娩。三百天刚过,老太太果然产下一个圆溜溜的大肉蛋。那个大肉蛋在地上蹦跶了两下,便从里面挤出一个三条腿的癞蛤蟆来。
那蛤蟆闻风就长,一会儿便长了有簸箕那么大,并且口里还“喂哇、喂哇!”地叫着,似乎在喊:“爸爸、妈妈!”老两口又生气又伤心,便互相埋怨起来,老头说:“都怨你,大年三十不求好,偏偏要个蛤蟆儿!”
老太太说:“你没有错?看看像你不像你!”
蛤蟆听到二位老人在争吵,便爬上前去劝解说:“爹、妈,您俩甭争吵,我蛤蟆虽然身体小,也能养您二位老,不信您就走着瞧!”
老头、老太太听蛤蟆儿会说话,又说得字正腔圆,便都高兴了起来。
从此,二位老人都对蛤蟆儿非常的疼爱。
蛤蟆儿也真的非常孝敬二位老人,夏天为爹妈端洗脚水洗脚,冬天趴在被窝里为二位老人挠痒痒捶背。时常还讲一些月宫中的故事给二位老人听。二位老人不知道月宫里是个啥样儿,都觉得蛤蟆儿讲的稀奇,而且诌得有鼻子有眼,活灵活现,都非常开心。
从此,老两口的生活便有了乐趣,有了笑声,对蛤蟆儿也就更加疼爱了。
狗生的狗疼,猫生的猫亲。老两口生了个蛤蟆儿,也都把他视若掌上明珠,一会儿亲亲,一会儿抱抱,再也不感到冷清和寂寞了。
日子就这样欢快地过去了,一晃蛤蟆儿已经长到了十八岁。老两口渐渐衰老,眼也花了,背也驼了,锄也扛不动了,镢也拿不起了,再也没有力气下地干活了。
人道六十老来难,老两口又添心思在心头。别人家的小伙子都娶妻生子了,自己家的蛤蟆儿长得又癞又丑,有谁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他呢?想着此事,老两口便不住地唉声叹气,愁眉不展,心想:这辈子是抱不上孙子了。
这件事又被蛤蟆儿知道了,蛤蟆儿便劝二位老人说:“爹、娘二老甭发愁,有个小姐叫俊妞,俊妞今年十七岁,天天上学到桥头。诗书读了七年整,能歌善舞又风流,只盼找个好郎君,终身大事正担忧。明天我去把她等,考场里面露一手,小姐若是高了兴,媳妇之事定然成!”蛤蟆儿说完,胸有成竹地拍了拍胸脯,显得十分自信。
老两口对蛤蟆儿的话似懂非懂,半信半疑。他们知道那俊妞姓王,是东村王员外家的大小姐,是个百里挑一的好姑娘,只因为找对象要求的条件太高,挑挑拣拣才耽误到如今还没有找婆家。蛤蟆儿欲觅她为妻,真是应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心高妄想’那句话了。两位老人担心儿子的愿望实现不了,受到打击,便劝说道:“儿啊,你千万莫要身在九泉下,心比泰山高。那王小姐虽然不是金枝玉叶,但比金枝玉叶还难求哩!”
蛤蟆儿蹦了几蹦说:“这个王小姐我是娶定了,您二老就等着她做儿媳妇吧!”二位老人都觉得蛤蟆儿是在痴人说梦,也就不再和他计较了。
鸡叫头遍,蛤蟆儿就睡不着觉了,他早早地起来,便来到王俊妞上学时路过的大桥上,卧在桥墩上打起了瞌盹。
“骨碌碌、骨碌碌”,一阵马车的轱辘声响,把他从梦中惊醒,抬头一看:哎呀,不好!王小姐的马车已经上了大桥,迎面而来。蛤蟆儿急中生智,三条腿用力一蹬,纵上了马车。
车内端坐着王小姐和两名丫鬟,蛤蟆儿便悄悄地趴在她们的脚下。
这时,就听王小姐说:“金花、银花,吩咐车夫加快速度,今天我们要背书呢!”
两位丫鬟答应了一声:“是!”便把头伸出窗外对车夫说:“催马快走,小姐要背书呢!”车夫鞭子一扬,四匹马扬蹄奔驰,快如旋风,直奔学堂而去。
学堂里已经坐满了十几位身穿锦服的官宦家的姑娘小姐,这是一所私立女子学堂。
王小姐走到桌位前坐下,戴眼镜的老先生便手拿课本走了进来。他先让学生们朗诵了一会儿文章,便开始逐个儿点名站起来背诗。当点到王俊妞时,王俊妞吱唔了半天,一句诗也没有背诵出来。因为学习这篇课文时,她正巧有病耽误了学习。后来,也没有补习。所以今天老师的考问,使她在同学们面前显得十分尴尬,俊俏的粉脸一下红到了脖子根。
正在王小姐如芒刺背之际,蛤蟆儿一下蹦到她的面前,钻进抽屉里悄悄对她说:“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王俊妞立即跟着背诵了一遍,得到同学们的掌声和老师的夸奖。
王俊妞如遇大赦般地摆脱了窘境,安然坐下。心里揣测:“是哪位同学把考题告诉我的呢?”
蛤蟆儿在抽屉里裂开大嘴笑着说:“是我,是我哩!”
“是你,你是谁?”王俊妞被在暗中的声音吓了一跳,惊恐地寻找起来。
“我是月宫中的月蟾,现在叫蛤蟆儿,因为我爹、我妈都这样叫我!”
“月宫中的月蟾?没听说过!”王俊妞摇了摇头,发现说话的竟是一只长着一对鼓溜溜大眼睛的癞蛤蟆,惊恐地问:“你爹娘是谁?”
“我爹娘就是西湖岸边住着的一对老夫妻!”蛤蟆儿不知道爹娘的姓名,只好这样说。
“西湖岸边的老夫妻可多了,赵钱孙李那家都有,谁知道你爹娘是哪一对?”王俊妞有意逗了他一句。
“就是那一对,就是那一对嘛!”蛤蟆儿拍打着三条腿,把肚子挺得老高,一鼓一鼓地说。
王俊妞被蛤蟆儿的滑稽动作逗乐了,噗嗤一笑说:“你还挺可爱的呢!”
蛤蟆儿一下抓住王俊妞的话柄说:“这话可是你说的,你可不能反悔啊!君子一诺千金,我可要回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爹娘去了!”蛤蟆儿显得十分开心,说罢,便“喂哇、喂哇!”地唱着小曲回家了。
老爹、老娘因为不见了蛤蟆儿,正在焦急地流泪,听到门外蛤蟆儿的歌声,高兴地急忙迎了出来。见蛤蟆儿正雄赳赳、气昂昂地朝家中走来。听他唱道:“我蛤蟆本名叫金蟾,千年道行修成仙。玉帝敕封长灵兽,王母爱惜养身边。生来就驻瑶池内,蟠桃一日是三餐,玉液琼浆任我饮,九阙仙宫任我玩。一日嫦娥来拜寿,跪倒干娘王母前。许多赏赐她不要,张口只要我金蟾。从此我便把姓改,住进月宫叫月蟾。三十晚上大年夜,月老多事命下凡。玉皇大帝旨意下,眨眼我便到人间。到人间,多磨难,娶妻生子真麻烦。一旦此事做不到,爹愁娘忧人人嫌……”
月蟾唱到此处,见二老爹娘来到面前,一跃站直了身体,左手扯着爹,右手拉着娘说:“二老莫要把心担,我去把你们的心思完。学堂里见到了王俊妞,一首诗词定姻缘!”
二位老人听蛤蟆儿越吹越大,越吹越玄,也不再作理会,心想:“只要蛤蟆儿回来就好,管他吹牛不吹牛!”
月蟾见爹娘进了屋,并不提他外出寻媳妇之事,便说:“爹哇,娘哇,王小姐都答应这门亲事了,你们二老怎么又不着急了呢?”
二位老人说:“儿啊,不要再宽慰爹娘的心啦,那王小姐嫁鸡嫁狗也不会嫁到咱们家来的!”
月蟾一听,气得直蹦“哇哇哇!”大叫说:“人家王俊妞亲口对我说的,你们咋的就不相信呢?”
“王俊妞对你说什么来着?儿啊,学给我们听一听!”二位老人见蛤蟆儿一本正经,非常着急的样子,不像是吹牛说大话,才半信半疑地问。
“人家王俊妞说……说……”蛤蟆儿羞于出口。
爹娘着急地问:“说什么?”
“说我可爱!”蛤蟆儿说完这句话,便一头拱进妈妈的怀里,羞得再也抬不起头来。
老两口看着儿子的言行举动,不像是开玩笑,才信以为真。这真是天上掉馅饼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情,便怀着激动的心情托媒婆前去说亲。媒婆找了张大嫂,张大嫂听后,双脚一蹦老高,被骇了一跳说:“东家的公子哥,西家的小姑婆,哪家兄弟几个,姐妹几个,我张大嫂无有不知,无有不晓,从来也没有听说过你们家有个公子哥。今天,莫不是你们老两口想儿子想疯疯了吧?到我家里胡说八道来了?”
二位老人忙赔笑,讲出了蛤蟆儿因为长得丑,不敢见人的隐秘。并且掏出十两银子塞到媒婆的手里说:“她大嫂,你就操操心吧,人家王小姐都已经亲口说俺蛤蟆儿可爱了!’”
张媒婆一来收了二老的银子,二来又听说王小姐已经跟蛤蟆儿见过面了,并且彼此都有了好感,便把二老送走,一个人屁颠屁颠地跑到王员外家去撮合了。
王员外外出收租不在家,家里只剩下太太、小姐和几名丫鬟。
张媒婆说明了来意,太太便把小姐从闺房里叫了出来。只见那小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袅袅婷婷,亭亭娜娜,走一步,如春风拂弱柳,婀娜多姿;晃一晃,如彩霞飘白云,仙风神韵。又白又俊又娇又俏,窈窕玲珑。道一句,似天仙吐婉音,风情旖旎,情态万种。明白了张媒婆的来意,直把个粉脸羞得彤红,低下头,一言不语。
张媒婆说:“儿大当婚,女大当嫁,自古常情,小姐就不要难为情了。再说你们两个今天不是还见过面吗?”
小姐听说见过面,便在心中猜测起来,所有认识的公子哥都在心里对照了一遍,就是猜不出是那一个宦官贵胄家的公子。不由地脱口问道:“张婆,您给我介绍的是哪一家的公子?”
“小姐真是贵人多忘事,昨天在学堂里,你不是已经亲口对他说,你喜欢他了吗?不然,我就是长斗大的一颗胆,也不敢贸然来提亲呀!”张媒婆圆滑地把责任一下推给了王小姐。
王小姐一时被弄糊涂了:“我昨天在书房里背书,一个男儿也没见,怎么能说我亲口许了亲呢?不对,不对!大概是你张媒婆弄错了!”
张媒婆说:“我并没有弄错,小姐您仔细地想一想,是否有一只癞蛤蟆给你提示了一下诗呢?”张媒婆一语挑明。
王小姐一听,直气得火冒千丈,花枝乱颤“哼”的一声便昏死过去。
王太太扯住张媒婆吵嚷起来:“好你个龌龊的臭婆娘,有意来消遣俺,金花、银花给俺打!”
张媒婆说:“别误会,别误会!是你家小姐说的喜欢人家!”
“胡说,我们家上门求亲的都是宰相、阁老家有钱有势的俊俏公子,没一个穷得尿醋的癞蛤蟆。你不知道图了癞蛤蟆家多少银钱,前来拿我家小姐寻开心!”王太太不依不饶地把张媒婆骂了个狗血喷头。
“不要争了,不要吵了!这门亲事我答应!”昏死过去的王俊妞苏醒过来,咬牙切齿地说。
“我的儿呀,这可是终身大事啊,你可不能赌气呀!”王太太上前抱住女儿,对女儿的决定感到莫名其妙。
丫鬟们放开了张媒婆,王小姐对她说:“这门亲事我答应,但是,我有一个条件,我要的彩礼一样也不能少。若少一件,我便要了癞蛤蟆的命!”
张媒婆被吓得战战兢兢赔着小心问:“小姐您都是想要那些彩礼?”
小姐说:“把耳朵伸过来,仔细地听着:千两金,万两银。白玉香炉,玛瑙盆。王母娘娘在玛瑙盆里洗过手,按下两个指头印。散财童子敬佛祖,用白玉香炉烧香拜过神。还要银河里面的荷花蕾,月亮桂花树下的九头参。织女织的彩锦要十幅,嫦娥绣的枕巾要两帧。还要一对会下蛋的金凤凰,能尿银的玉麒麟。这些东西俺还嫌少,还再要会说话的狗一只,能驾云的马一群。要是他这些彩礼他都拿到,我倒赔嫁妆进他家的门!”
王俊妞一口气要了这许多,吓倒了周围的一群人。
张媒婆二话没敢说,靸不得破鞋快走人。一口气跑到蛤蟆儿家,蛤蟆儿一家三口人正在门前巴望着哩。
张媒婆气喘嘘嘘歇了脚,不敢隐瞒,便把王俊妞要的彩礼,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二位老人听后直发呆,脸上慢慢积满了愁云,欲待开口没开口,默默垂泪,暗暗伤心。一旁边乐坏了蛤蟆儿,大嘴一裂笑吟吟:“恭喜二老得儿媳,明天我就去把王俊妞娶进门!”
天色不早秉上灯,蛤蟆儿伺候二老睡下,便悄悄地溜出家门,驾起祥云飞上了月宫。
月老灯下正看书,发现月蟾挤进门:“小东西,不在凡间侍奉,回宫为何?”
月蟾听到月老问,两眼立刻泪纷纷:“都是你老头把我害,叫我如今难做人!”月老掐着指头算,知道月蟾要配婚姻。因为彩礼太难办,急火攻心找上门。“哈哈!”一笑开口道:“小东西你莫要愁,这些东西咱都有。来来来,跟我走,保你满意又顺溜!”月老说罢头前走,紧跟月蟾在身后。找到财神开金库,取出金银把数凑,又找织女要彩锦,十幅彩锦拿到手。银河里折下荷花一支,桂花树下挖出九头参一条。嫦娥急忙把枕巾送,弼马温赶来了马一群。杨二郎牵来了哮天犬,王母派人送来了玛瑙盆。散财童子捧来了玉香炉,仙禽园捉来一对金凤凰,神兽山擒到一匹玉麒麟。十二样彩礼都齐备,约定好明天早晨送进王家门。月蟾谢过众神仙,回到家里,还没有明天。他又趴下打了个盹,才听得公鸡:“喔喔喽——”连叫三声。
月蟾急忙爬起来,把爹娘叫醒,又去找媒婆。张媒婆正在梦中会周公,听得人叫一愣怔:“什么人?一大早就在门前吆喝?”
“是我,是我哩!”蛤蟆儿顿着脚说:“我就是昨天请你去说媒的蛤蟆儿!”
“你怎么还不死心?昨天为了你,差一点连小命都赘上!”张媒婆呵斥着月蟾,想起昨天的窝囊事,不由得怒上心头。
张大嫂请息怒,昨天王小姐是怕我拿不起彩礼,今天我把彩礼都准备好了,理应按王小姐的许诺,去接她成亲才对呀!”
“什么?你把彩礼都准备好啦?”张大嫂惊讶地说:“甭说十二样彩礼,就是你能拿出其中的一样,我也立即一分钱不要你的,就去给你保媒!”
蛤蟆说:“张大嫂,你快起来看,那十幅彩锦织女姐姐正在为我晾晒哩!”
张媒婆打开窗子往外看,只见东方的天空中,果然朝霞漫天,十幅彩锦,鲜艳无比。
蛤蟆儿说:“张大嫂,这会儿你该相信了吧?我们拿彩礼去娶亲!”
张媒婆被蛤蟆儿说动,便跟着他来到了西湖岸边。
破草房里家徒四壁,除了破锅破碗破缸之外,什么也没有。
张媒婆顿时七窍生烟,火冒千丈地大骂起来:“好你个不知死活的癞蛤蟆,你临死莫要拉我作个垫背的。你的彩礼在哪里?你的彩礼在哪里?”
“张大嫂不用急,他的彩礼在这里!”云端里高声回答。只见白胡子月老牵狗赶马携带着彩礼驾云而来。
张媒婆大叫一声:“我的妈呀,原来你请来了神仙啦?”
不说张媒婆带领蛤蟆儿、月老前来娶亲。单说那王俊妞,想起张媒婆前来说媒一事,越想越感觉好笑,越想越感觉荒唐。多少风流才子前来提亲,她都没正眼看过一次,难道一只要啥没啥的、奇丑无比的三条腿的癞蛤蟆,因为帮助我背诵了一首诗,就能打动我的芳心?真是蚂蚁撼大树不自量力,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心高妄想。王俊妞想到此处,窝憋了一夜的心火才渐渐熄灭。
“恭喜小姐,大门外来了一队聘亲的人马,鼓乐喧天,不知是哪家的公子爷!”丫鬟金花面带笑容地前来报喜。
一会儿,银花也从太太屋里跑了过来说:“太太请小姐梳妆打扮后过去!”
王小姐听丫鬟的禀报,刚熄灭的怒火又一下子窜上心头:“回老太太话,就说我身体不舒服,无论谁家的少爷我都不见!”
丫鬟银花折回老太太身边,把小姐的话学说了一遍。
太太说:“这怎么行,老爷率领家人都已经去迎接宾客了!就是不同意,也得出来见上一面呀?不然会让街坊邻居笑话我们没礼貌!”丫鬟银花二次去请,小姐还是倔犟地把自己锁在闺房里,就是不出来。
老太太也没辄了,只好颤巍巍地亲自来请,小姐才勉强把门打开。
这时,聘亲的队伍已经吹吹打打,旗锣伞扇地闯进门来。后边还跟着一大群看热闹的邻居。
王员外收租刚回来,被这突如其来的聘亲弄糊涂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俊妞并没有跟哪一家定下婚约呀?”
王员外想把事情弄清楚,便把人马放了进来,请月老和张媒婆坐下后问:“请问张撮合,前来聘亲的是哪家公子?”
张媒婆说:“不是聘亲,是娶亲!因为你家小姐昨天给人家要的彩礼,人家都准备齐了,今天就要娶小姐拜堂成亲!”
王员外说:“小姐订的是哪门亲?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丫鬟,快把太太、小姐请来!”
金花听到吩咐,便一溜小跑来到后院闺房里,请来了太太和小姐。
老爷问:“昨天是你们答应了张撮合一门婚事?”太太见老爷面有愠色,不敢回答,只好把头垂了下去。
小姐暗忖:“那癞蛤蟆听到昨天要的彩礼,光吓也吓死了,反正不敢再上门来求亲了,不妨就对爹爹实话说了吧?”于是,便回答道:“是!”
“既然答应了人家,为什么还迟迟不出来迎亲呢?”王员外责备了一句,便又走回客厅,对月老和张媒婆换上了一副笑脸说:“有请贵婿相见!”
门外娶亲的队伍中,蹒跚着爬过来一只簸箕大小的癞蛤蟆。径直爬到王员外面前磕了三个头叫道:“叩拜岳父大人,祝岳父大人贵体安康,长命百岁!”
这一下,可把王员外给吓坏了,“哎呀!”一声大叫,跳了起来,惊恐地问:“你是什么东西?怎么爬进来这么一个东西?来人,快来人!把这个不入门类的畜生用棍棒打死,扔到河里去!”王员外穷凶极恶地大叫。
家人刚待上前,月老和张媒婆抢在面前阻拦说:“不得无礼,这月蟾就是你们家的驸马爷!若不相信,就请你们家小姐出来问一问!”
里间的王小姐听见了此话,被气炸了肝肺,银牙一咬冲了出来,恨不得当着众人的面,把癞蛤蟆五马分尸,千刀万剐。恶狠狠地指着癞蛤蟆说:“癞蛤蟆,我再给你出两个谜,考考你,你若能猜中,我便嫁给你。你若是猜不中,可别怨我心狠,我会剥你的皮,抽你的筋,放你的血,挖你的心!”
月蟾点头应允。
王小姐叫过来丫鬟,附耳低言,“这般、这般,如此如此”地嘱咐了一番,俩人便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王小姐手里攥着一样东西回到众人面前说:“癞蛤蟆,你猜吧,我手心里攥着的是什么东西?”
月蟾皱了皱眉头想:“今天我是大难临头了,老天爷怎么让我遇到这么一位煞星?真他哥哥地个头,晦气!”
王俊妞发现月蟾大为其难,便催逼说:“何不快猜!”
月蟾被迫无奈,信口推脱了一句:“大清早猜什么!”
王俊妞一下惊呆了,顿时花容失色,松开的掌心里,果然掉出来一枚大青枣(清早)。
原来,她和丫鬟到天井里的枣树上,摘了一枚青枣攥在了手心里,回来让月蟾猜,不料想却被月蟾一句搪塞的话,大清早猜什么给蒙对了。
月老和张媒婆见王俊妞放下的果然是一枚大青枣,忍不住高兴地大叫:“猜中了,猜中了!”
王俊妞虽然不服气,但当着众人的面又不好耍赖,只好说:“还有一次呢!”
这一次她着实下了一番苦心,让家人们在后花园的池塘里捉到了一只小蛤蟆,装进胭脂盒里,攥在手心里说:“讨厌鬼,再猜吧!这一次你是死定了!”
月蟾侥幸躲过了第一关,没想到接连又来了第二关。心想:刚刚脱离鬼门关,转眼又入阎王殿。想起在月宫里的时候,虽然是一介水族,哪个见了不敬三分爱七分?何等的尊荣?何等的高贵?没曾想来到人间,竟让一个小黄毛丫头把自己如此捉弄,如此瞧不起。想到此处,心头无名火顿起,气愤愤地揶揄说:“猜什么猜?我小蛤蟆的命不就攥在你的手心里吗!”
王俊妞听后,目瞪口呆,犹如下雪天打了个霹雷,直把她给震懵了。
众人打开胭脂盒,只见里面藏着的果然是一只活蹦乱跳的小蛤蟆,都感到十分惊讶,夸赞月蟾聪明睿智。
月老说:“亲家公,您都瞧见了吧?选女婿可不能以貌取人,月蟾自有月蟾的长处,贵千金若是嫁给了他,说不定将来还会有大富大贵呢!好女不允二男,既然小姐昨天亲口许诺,只要月蟾拿得出彩礼就嫁给他,今天又两次考问过关,何不趁此吉日良辰,让她们高高兴兴地完婚呢!”
月老本是掌管姻缘的神仙,他指定的婚姻没有一个不成功的。
这番话语,果然打动了王员外和王俊妞的心,使父女二人立马转变了态度,收下了彩礼,欢欢喜喜地装扮了一番,让小姐穿上新娘子的结婚礼服上了轿。
娶亲的队伍迤逦而行,走大街过小巷,吸引了很多看热闹的人。有些人交头接耳,指手划脚地说:“看呀,好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唉,天鹅落进了癞蛤蟆的嘴里!”
不管别人怎么说,这一日,的的确确是癞蛤蟆吃到了天鹅肉,娶到了一位貌若天仙似的姑娘。
洞房花烛夜,月蟾看着烛光下的王俊妞说:“娘子,你比嫦娥姐姐还俊呢!”
王俊妞被月蟾说得羞红了脸,一下吹灭了烛光,黑暗中,王俊妞感到锦被之下躺着的不是一只三条腿的癞蛤蟆,而是一个躯体伟岸的男子。
她惊呼一声,跳下床,点着蜡烛一照,只见月蟾把蛤蟆皮脱下,扔在床头上,正赤身裸体呼呼大睡。
王俊妞手秉红烛仔细端详,只见月蟾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鼻正口方,浓眉大眼,虎背熊腰,猿臂猱肩。直看得芳心颤动,春情萌生。正待上前把他叫醒,转念一想:都是床头上的这张蛤蟆皮作的怪,才使他奇丑无比,我何不把蛤蟆皮给烧掉呢?于是,便点着了一把火,把蛤蟆皮给烧成了灰烬。做完了这一切,王俊妞才满足地脱衣解带上床安歇。
一宿无话,第二天,天刚拂晓,月蟾起床找蛤蟆皮不见,便“哇啦哇啦!”地围着床头焦急地大叫起来。
王俊妞佯装不知,揉着惺忪的睡眼问:“相公,不多睡一会儿,围着床头叫唤啥哩?”
月蟾说:“娘子,你见到我的蛤蟆皮没有?”
王俊妞答:“没有啊!”
月蟾心想:屋子里又没有第三个人,蛤蟆皮怎么会不见的呢?一定是王俊妞做了手脚。便上前央求道:“娘子,那张蛤蟆皮是我的命根子,你就拿出来还给我吧!”
“没见,没见!就是没见吗!一张又癞又丑的蛤蟆皮要它作什么?”王俊妞撒娇地倒进月蟾的怀抱里。
“娘子,那可不是一般的蛤蟆皮呀,它能载我上天,也能载我入地,大江大海都能使我畅通无阻,逢凶化吉……”
王俊妞没等月蟾把话说完,“噗嗤”笑出声来说:“你甭吓唬俺了,不就是一张蛤蟆皮吗?已经被俺一把火给烧掉啦!”
月蟾一听,顿时眼冒金花,一口气在胸口没有上来“哇”地大叫一声昏迷过去。
这一来,可吓坏了王俊妞,叫公公、喊婆婆。公公婆婆听到叫声,急忙赶来,三口人把月蟾搀扶到床上,又是扯耳朵,又是掐人中,叫唤了半天,才把月蟾叫醒。
月蟾看到二老爹娘:“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说:“爹啊,娘啊,我的蛤蟆皮没有了,我再也上不了天啦!”
二位老人见蛤蟆儿竟是一个英俊的后生,又看了看面前天仙似的儿媳妇,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抱住月蟾像哄小孩似地说:“莫哭,莫哭!天上哪有人间好?蛤蟆皮咱就不要了!”
二位老人说着,拉住王俊妞的手疼爱地说:“好儿媳,甭为难,穷日子不会永远跟着咱,只要你们肯努力,土坷垃也能变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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