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和|别样的美女丑男之恋——李怀荪《浦阳镇》读后
在《浦阳镇》中,别样的美女丑男之恋贯穿全书。这对美女与丑男,就是浦阳镇“元隆木行”刘昌杰的千金刘金莲和麻家寨雕匠师傅麻老矮的儿子麻大喜。鲜花插在了牛粪上,癞哈蟆吃了天鹅肉,叫人情何以堪!
作者笔下的刘金莲既非水性扬花之人,也非风骚淫荡之妇。在浦阳镇,除了“顺庆油号”那位风流倜傥的公子张复礼,谁也攀不上那样的高枝。然而,门当户对未必情投意合,郎才女貌未必一往情深。张复礼一念之差,让丫环廖阿春带着他的冤孽,回苗山盘瓠寨去了。张复礼逢场作戏的出轨,促成了刘金莲的红杏出墙。刘家请来打嫁妆的雕匠麻大喜,身材矮小,相貌丑陋,但他聪明好学,手艺精湛,围堂鼓唱得有板有眼。出于报复的刘金莲,竟然鬼使神差地衷情于麻大喜,如同天方夜谭,让镇上的人百思不解。
于是,坊间麻家人会放“身身身身迷药”的传闻,就让人信以及真了。刘金莲本人也心存疑惑。按常理她不可能爱上麻大喜,可她偏偏爱上了,而且还是投怀送抱。事出有因,麻大喜被赶回了麻家寨。当破釜成舟的刘金莲顶风冒雪尾随去到麻家时,麻大喜却已经远走他乡了。
没奈何,刘金莲只得带着麻大喜做的那套雕花嫁妆,做了张家的新娘。在张复礼看来,刘金莲婚前的行径,是他永远的伤痛,碍于颜面,却又不得不遮着掩着,甚至编造出新婚之夜“见红”的谎言,以正视听。张与刘人前夫唱妇随,人后形同陌路。那套雕花嫁妆让张复礼怎么看也不顺眼,尤其是那“不足月”出生的儿子,找不出他的一点影子,还口口声声叫他做“爹”。他錾掉了梳妆台上那对“戏水鲤鱼”的双眼,却永远也抹不去丑雕匠笼罩的阴影。没奈何,他采取了逃避,远走武汉、镇江,在那里先后同两个女人生儿育女。
张复礼走了,张家的产业以及前途和命运,全部抛给本来就已痛苦不堪的刘金莲。在张家主事的刘金莲,身边带着的却是麻家的骨血——张钰龙。当瘟疫降临麻家寨时,她又冒着风险,为麻家收养了落难的孤女。麻大喜出走贵州梵净山,为那里的大庙雕菩萨,一心向佛。
然而,他们都无法把对方从心头抹去。麻大喜带着多年积蓄六十两银子回乡参加弟弟的婚事,途中得知刘金莲被石老黑开票一百两银子“吊羊”,便毫不犹豫地倾其所有为刘金莲赎身,承诺欠下的银两日后一定奉还。而这一切,刘金莲竟是浑然不知。
若干年后,当他信守承诺将所欠四十两银子送到石家时,石老黑已经不在人世了。后来,一场大火烧毁了浦光寺内的观音殿。当麻大喜即将回乡为重修的观音殿雕观音菩萨时,孤女的母亲——麻大喜的弟媳阿彩回乡寻女。对麻大喜心存歉疚的刘金莲,便有意撮合他们“转亲”,却遭到了决意皈依佛门的麻大喜的拒绝。
麻大喜投入观音菩萨真容的雕作。他的凿刀之下,却不由自主地出现了昔日情人的影子。他甚至将昔日观音菩萨的银色莲台,合着刘金莲的名讳,改换成金色。这时,刘金莲虽与麻大喜虽无任何交集,却心有灵犀地领悟了麻大喜隐讳的情意。麻大喜剃度浦光寺,法名觉空,后来又成为寺院的住持僧。不明就里的张钰龙夜访觉空,为了不再打扰刘金莲平静的生活,觉空毅然离开浦阳镇,云游四海,父子的初会变成了永诀。浦阳镇从此见不到麻大喜的身影,只有观音殿还有那尊他雕琢的观音菩萨真容。于是,这便成了刘金莲的精神寄托。
初一、十五去那里进香,她从不间断。一次浦溪涨水,“扯扯渡”停摆,她竟然不顾安危,从平时扯船过渡的缆绳上溜过河,也要去见那尊观音菩萨。直到张钰龙无奈离家出走时,她让儿子带上的唯一物件,还是麻家人留下那道护身桃符……描写美女与丑男,国内有《金瓶梅》的潘金莲与武大郎,外国有《巴黎圣母院》的艾丝美拉达和卡西莫多。潘金莲与武大郎是被人捆在一起的,让人感动的不是潘金莲与武大郎的爱与不爱,由于西门庆的插足,武松的介入,最后酿成一场悲剧。卡西莫多爱艾丝美拉达爱得自卑,爱得压抑,最后一场情杀,抱着艾丝美拉达的尸体走进坟墓。《浦阳镇》中的刘金莲与麻大喜,确实是一段别样的情缘。刘金莲在寂寞中忍辱负重,在煎熬中人老珠黄。麻大喜终生未娶,即便与刘金莲心有灵犀,也绝不敞开那扇紧闭的大门。
这令人想到湘西传闻中的“身身身身迷药”,孰有孰无,给人留下了无限的想像空间。一个延续了几乎一生的男女爱恋,吟唱着一首感天动地的悲歌,已经不能用美与丑来评判了。麻大喜对张钰龙的一番话,或许可以作为这段情缘的注脚:“人生在世,最怕遇到的是阴错阳差。轻者,造成人生的遗憾;重者,酿成人生的悲剧。贫僧也是如此,令堂想必也是如此。而这些错与差,常常是一时之错,一念之差”。
(原载《怀化日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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