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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文学」陶成桥 ‖ 曾国藩与嘉祥曾庙的深情往事

来源:本站    作者:陶成桥    时间:2025-12-04      分享到:


晚清时期的嘉祥南武山,顽石叠嶂,柏影苍劲,已不复明代文人笔下的葱茏苍翠。祭祀宗圣曾子及其父亲曾晳的曾庙,便静卧在这座山下。

清同治五年六月,一位身着官袍、面容沉毅的圣裔踏雨而来,以赤子之心为这座古庙注入了跨越时空的温暖与力量。他,便是曾子七十代孙、晚清名臣曾国藩。

彼时的曾国藩,正肩负着剿捻重任,钦差大臣行营刚从徐州迁至济宁。捻军纵横鲁豫,可他在戎马倥偬中,惦念已久的赴嘉祥拜谒祖庙的愿望依然清晰。在途经济宁时,他已拜谒了邹县孟庙、曲阜孔庙与颜庙,见过孟氏博士与衍圣公,那份对儒家圣贤的景仰,早已化作迫不及待的归乡之情。大雨初歇,“积潦盈途”,他毅然携济宁知州程绳武启程,三十里至新开河稍作歇息,沿途目睹运河堤墙“概行坍卸”,忧思难掩,与程刺史商议板筑修复之策。这份公私兼顾的执念,一路伴随他抵达嘉祥。

未正时分,曾国藩入住嘉祥。稍作整束,他便直奔宗圣书院正殿,在残破的殿宇前整理衣冠,郑重行三跪九叩大礼。眼前的景象,让这位见惯世事沧桑的大臣心头一沉:庙宇“规模偏小,朽败已甚”,正殿中左配享子思、右配享孟子的牌位在昏暗里沉默,后殿启圣庙“养志楼”更是梁木腐朽,“不能庇风雨”。他随即前往宗子五经博士曾广莆所住的曾府探访,所见更令人愀然:头二门与大堂“一概颓毁无存”,内室浅陋逼仄,连雍正皇帝御赐的“省身念祖”匾额都无处悬挂,只能“庋置于桌上”。早听闻嘉祥圣裔式微,此刻亲见这般困顿,曾国藩痛心不忍,当即决定捐出俸银千两增置祭田,另赠曾广莆银四十两以解燃眉,这份慷慨,源于血脉深处的眷恋,更源于对先祖祀事的敬畏。

次日,曾国藩又执意前往嘉祥南武山拜谒宗圣庙与曾子墓。原本四十余里的路程,因处处隔水不得不绕道五十余里,行至纸坊集稍作休息吃点儿东西后,便直奔南武山下的宗圣庙。此山“高约五十丈”,庙内外数百株柏树约二尺围粗,多为嘉庆年间所植,透着几分苍凉。附近居民多植蓝芋、少种五谷,曾氏合族不过三百口,“贫苦特甚”,文生曾毓鉴等人围上前来,含泪备述宗族窘状。曾国藩逐一拜谒:先至正殿西侧供奉曾晳的莱芜侯祠,再入宗圣庙,殿宇历经明正统、万历年间重修,雍正七年请帑扩建后规模始大,御碑亭中乾隆帝《宗圣赞》的刻石依旧清晰,两庑供奉着阳肤、乐正子春等十位曾子弟子牌位,宗圣门前三座石坊默然矗立。他在万历七年太仆少卿刘不息的碑记前驻足良久,细读碑文中曾氏承袭兴讼的往事,仿佛触摸到宗族千百年的沉浮。

酉刻时分,曾国藩前往庙西南一里许的曾子墓。雨后的墓道被洪水淹没,石马、翁仲尽数浸在水中,唯有“郕国公宗圣曾子之墓”的石碑孤然挺立,享堂与门庭“几于片瓦无存”。他望着这一切,心中充满对先祖遗迹残破的痛心。

曾国藩的善举,被曾广莆郑重载入《增置祀田碑记》。同治五年九月,曾广莆用这笔捐款购得济宁州北乡程徐庄徐刘氏田二顷一十一亩九分有奇,次年正月移会济宁州牧程绳武,将田产过入宗圣府例粮,改拨曾家堂册内。曾广莆在碑文中感念“祀事自兹无虞矣”,祭祀的事情从此以后不用担心了。并盛赞曾国藩“勋高当代,韩、范为俦”,功劳在当代是最高的,可与宋代名臣韩琦、范仲淹齐名。多年后,其弟曾国荃亦捐银千两助修林墓,并命人重编《宗圣志》,编撰《曾子家语》。曾氏兄弟对祖庙的深情,一脉相承。

同治末年,曾广莆及学官援引旧例,将曾国藩增祀于曾庙西庑末座,让这位圣裔与先祖永远相伴。

时光流转,曾庙历经修缮,1992年被列为省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2006年5月被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布为第六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曾庙如今殿宇巍峨、碑碣林立,“省身念祖”匾额高悬堂上,早已不是曾国藩当年见到的模样。

今日踏入曾庙,御碑亭的刻石仍在,宗圣殿的香火绵延。恍惚间,仍能看见那位身着官服的大臣,在积潦泥泞中步履坚定,在残破殿宇前躬身叩拜,在宗族亲眷中温言抚慰。他带着剿捻的忧思而来,却以一颗赤子之心践行了“省身念祖”的家训;他带着封疆大吏的威严而来,却在先祖灵前尽显谦卑。曾国藩与嘉祥曾庙的相遇,是圣裔与先祖的对话,是儒家精神的传承,更是一段“念祖不忘本,修德以济人”的佳话。

作者简介:陶成桥,男,1956年生,大学文化,高级经济师,嘉祥诗词楹联协会副主席、原县作家协会副主席,《中国作家网》《芙蓉国文汇》《长江文艺》签约作家,曾在《中华英才》《中国文艺》《中国作家网》《散文世界》《鲁艺》等多家报刊、杂志、图书、网络等发表论文、诗词、散文、对联数百篇,多次获各类征文一、二、三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