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雪一下子大了。我从未见过如此大的春雪，以至不知如何下笔。古人论雪，“白雪纷纷何所似？”“撒盐空中差可拟。”“未若柳絮因风起。”今人冷不丁地说雪，确实有点词不达意，抑或是词穷。

三两个人捧着杯子在屋里看雪，雪花下坠，茶花上浮，心花怒放。年前的那场冬雪也挺大，飘散在日暮后的傍晚，转瞬之间，周遭银装素裹。不过，今日的雪下在午时，下在天空明亮的时分，给人的视觉效果更强。这雪，不仅个头大，而且密度也大，可谓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蓦然回首，一座城尽在茫茫的大雪之中，与其说人在屋里面看雪，倒不如说雪在屋外看人，看人还敢不敢出门，看人敢不敢重拾记忆。春雪像啥？岂不就是一双双会说话的眼睛？

2016年春，我也曾遇过一场雪，恰好下在我返程回乡的途中。当时我还在市郊区一个叫天地北湖湾的地方打工，只身漂泊，诸事不顺，最终决定结束泛黄的一切，重回原点，重新开始，竟没想到，被一场春雪给围困住了。记得当时踏着深深的雪窝子走了许久都没找到车，人生地不熟，雪大风刺骨，着实叫人越走心里越没数。途中的两把冷鼻涕混杂着滚烫的泪水，后悔一厢情愿的来，又后悔无果而终的去......倘若那时候问我春雪像啥？我肯定会说像那一粒粒的大盐疙瘩，但凡碰到伤口，定能让人疼得钻心。

常言道，“下雪不冷，化雪冷。”其中的物理解释不说也罢，而深层次的东西则在于人悟。下雪犹如一种释放，释放喜怒哀乐，释放爱恨情仇，释放到底是自由的，乍寒还暖；而化雪则犹如一种反刍，反刍善恶好坏，反刍得失利弊，反刍往往是被动的，暖中带寒。每一场雪都会定格几抹印记，都会带走几个污点，都会淤积几处泥泞，都会延展几日晴空......雪挺神奇，至于像什么，有时还真不好说。

不得不说，雪是水的晶体，是上苍的精华。雪无论大小，还是多少，都始终坚守着一份白，清清白白，明明白白，白得通透，白得彻底，白得叫人无话可言。我有时不禁在想，大千世界，色彩变幻，为何雪能够如此的纯粹？或许源于那一道蒸发的程序，并不是所有的小水滴都能变成水蒸气；抑或源于那一道提纯的程序，并不是所有的水蒸气都配得上雪。怪不得有人好把雪比成精灵，不仅是一份偏爱，更多是一份敬畏，敬畏一种修行，敬畏一种境界。

三两个人看成千上万的雪是否太过奢侈？雪越下越大，越积越多，隔着窗子，我的眸子里满是雪，眨着眨着便成了泪。有人开始估算雪停的时分，有人在揣测暴雪的样子，刹那间，鸦雀无声，只有雪落下的声音。人到中年，没了玩雪的兴致，亦没了畏雪的心情，倒多了几分赏雪的雅趣。赏雪，雪舞得潇潇洒洒，落得自由自在，积得蓬蓬松松，覆得若隐若现，其间的美妙只可意会，当中的神奇不能言传。一口茶水下肚，心头的一朵雪便随之融化，咕咚咕咚，窸窸窣窣，别提有多舒爽了。

倘若非要说这场春雪像什么？那就像大朵大朵的花，要知道春天来了，花开还会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