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样的一群人哟

七月暑伏，上蒸下煮

中伏黎明，依旧闷热汗出

随着这个城市早早醒来

热闹的车站西路马路劳务市场

伸展腰身，张开怀抱

迎接从四面八方赶赴来的一群人

这是怎样的一群人哟

我尝试着走近他们

和他们对话，听他们倾诉

一些牢骚也倾囊而出

彼此尚有距离、隔阂

可没有反感，没有抵触

甚至有一种莫名的亲近

每天清晨

太阳还没升起

他们就像赶赴一场

五年、十年甚至是二十年坚守不变的约会

从周边的乡镇、村庄

从附近的出租屋

不约而同来到这热闹的劳务市场

集结，等待，寻觅

一年四季，风雨无阻

暑热算得了什么

寒冷也未曾阻住他们的脚步

雨雪天，高架桥下待命坚守

即便附近拆迁，高架桥建设

车站西路升级改造

即便创城创卫，马路市场治理

也未能将这个自发形成的劳务市场驱走

因为他们太需要这个

什么也不需要提供的马路市场

是来得太早，还是来的匆忙

亦或是怕惊扰家人

有些人没在家吃饭

胡乱蹲坐在马路牙石上

狼吞虎咽地大口吃着油条夹饼

看到我走过来

忙不迭站起，围拢

急切地询问我是否用工

望着那充满希望的眼神

我突然心生歉疚

这是怎样的一群人哟

衣着简单，不修边幅

某墙地砖、某木业之类广告T恤

各色各样迷彩工服

反正不花钱免费的衣服

都可以往身上穿

没有谁大腹便便，肠肥脑满

没有谁弱不进风，愁苦满面

他们肤色黝黑，却精力充沛

人人有粗壮厚实的大手

坚强有力的臂膀、双肩

像一个个随时领命出征的战士

他们高声大嗓

豪爽地打招呼，问候寒暄

相熟的相互打趣、玩笑

礼节客套地递上一根烟

很享受惬意地吞云吐雾

询问昨天，期待今天，展望明天

即使今日有了临时工作

仍然来到这里盘桓流连

问一问行情，看一看同乡伙伴

发一番高谈阔论，给一番迷津感悟

他们有男工、女工

干的都是零工

单薄的女工撑起多半个天

料理好家事，操持完家务

出来打拼，同男工一样付出

他们随身都有两件套

安全帽，特大号水杯

工地上干活

安全帽能护人安全

有时甚至能救人危难

三伏时节，汗如雨下

补水比什么都重要

水和电解质丢失

有中暑或者其他疾病风险

我试图寻找年轻人的身影

一位七十三岁的老哥说

这里哪有年轻人

七十年代出生的有一部分

八十年代出生的就没有了

这种脏活苦活累活

年轻人不愿干、不会干

再过五年、十年，我们干不动了

来这里找活的人越来越少

马路劳务市场或许就成为历史

这是怎样的一群人哟

他们已经不再年轻

已过天命、花甲之年

更有甚者年过七十古来稀

五六十年代出生的一代人

每个人背后都有故事

经历一番风霜雪雨酸甜辣苦

然而当下

父母若在，也是耄耋多病

儿女成家，也是立业未稳

惟恐家里有风吹草动

手里没钱怎行

房贷、车贷帮衬着还

里孙、外孙帮着引领

自己未来养老

更得积攒一点钱

梦里都不敢放松

他们为了小家、大家

为了父母、儿女和自己

背负着太多的责任和使命

不能停步，不敢歇工

选择坚守，只能前行

他们不惧怕天热，不担心活重

却忧虑建筑工地开工日渐萎缩

劳务市场用工越来越少

尽管一天天很累

这可是他们赖以生存

能带给他们欢乐幸福的地方

一声长叹，一句

小车不倒只管推吧

七点已过

火辣辣的太阳开始炙烤大地

喧闹的车站西路劳务市场

依然人流熙攘，人头攒动

找着活的呼朋结伴，匆匆离去

未找着活的，仍在执着地坚守

真不希望他们失望地悻悻离去

这是怎样的一群人哟

回家路上

眼前、脑海里满是他们

一瞬间，我突然明白了

这一群人

原来是我的同龄同辈

是我的兄弟姐妹

他们淳朴善良，踏实坚强

像野草，像耕牛

无谓吃穿，不会享受

忍辱负重，勇毅前行

那一刻，我的眼睛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