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手的人（组诗）

刘啸

把满身的刺读作玫瑰和指着黑夜读星辰的人

是同一个人

沉默放进一粒沙中。和一排排波涛里的大海

是同一片大海

历史也不过如此。紫禁城和玄武门，黑或白

使用的是同一种文明

玫瑰何曾有过乱世

那镶嵌刺的天空，也是我们举首仰望的星空

如果

如果偏爱。你不仅仅是半个夏季

一场雨

连着另一场雨。锁着茅草里的屋檐

你在另一半里袒露月亮和水中的微笑——

我只能这么理解你。就像

风

恰好吹落挂在夏天的葡萄。就像你画下的那只蝴蝶

穿过明亮的纸

落在夏天陡峭的荷

芫荽

它婆娑的姿态，始终不在姿态的中心

除了它的易于发挥

我味蕾的摩擦力，易于和香阵反复的锋面

产生闪电

因为食欲，我们互相使用蛮力

但它又常常是很轻的点缀。那很重的奔赴表陈

落在沸腾的水面

只是浮光一现。面对咀嚼的狂欢，它选择心领神会

总有一种爱

从目光的焦点，先是愉快地弥漫而后痛苦地挥发

令含在口中的汤匙，短暂地停顿

土豆

就这样看着

我们先是隔着一条静谧的水

当我把手探进泥坯的锅底

从厚厚的木灰

扒出圆圆的土豆

而此刻，槐花正落满小院

土豆滚烫在我手上。一阵香糯的甜

远远的屋檐月亮伸出耳朵

巷子，辗过黄昏尘烟里的轮子

恩格拉拉里克

在萨比森

那个最大的坏男孩，又一次捡回它右眼角的伤痕

和那颗破损的右下犬齿

在豢养野牛，黄羚羊，豢养饥饿与战争的草原

它一直豢养着自己灾难的童年

它唆使草原

生长一群凶残的坏男孩

狮王的利爪，温存地抓着这一片炽热的土地

它相信黄昏里那撕破星空的嘶吼

来自生命的基因

却从不伤及族群幼小的狮崽，像珍惜每一个

尚未释放的命运

它懂人类的跟踪和拍摄

把十年短暂的一生，演给那些灵魂又一次

踏入

这片原始生命的我们

像一只螳螂

这本能的教唆。自己孤单的物种

将危险的游戏

打开在自己沉静的躯体

我试着描述它绿色的外衣

这初冬的意象

神秘主义的风蚕食着温暖的光芒

所有枯枝和叶上的霜

都在逃逸

一段风中作哑的木器

就是一只螳螂摇摇欲坠的现实主义

整个清晨

一轮硕大的太阳

一直在捕捉它迟缓的轨迹

现在它将长长的带踞的前肢

反转

试图卸下

这沉重的肉身

背手的人

已无物可挡，和无物可拒。

透过窗棂，众生的分争和瓦解

是他们的事

也是迟早的事

我宁愿走得慢些

免生耳旁风。也宁愿收敛耳朵

及目光

眼中无钉

亦不拔谁的钉子

就像这堵身子

有形而无形。交叉的手势一面被

习惯性绑缚

一面又下意识里

做着自己的剪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