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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栾海莲 ‖ 空白是万物的底色(组诗)

来源:本站    作者:栾海莲    时间:2024-09-09      分享到:


茶山密语
 
每日,在茶水中
获得悬浮后的摇晃,香气
击打壁垒,碎裂的
完整的,修正叶片下的符文
 
茶叶,茶树,茶山
倒退着,从陆羽的《茶经》里
练习跳跃,满山的茶歌
 
反复路过龙井村
整齐的茶树,一直安静着
外乡人的好奇心,在井水中流淌
摇一桶,洗手,洗脸
仿佛就成了茶村的一份子
 
去茶山的路,蜿蜒
一如上一世的旧人,背着筐子
练习采茶,采茶尖上的露珠
 
 


空白是万物的底色
 
从零乱中起身,另一面的
平滑与安稳,不同底色的静谧
治愈着思维错杂后的颤抖
 
靠在棋牌室的窗前,室内的拼杀
和室外的蝉鸣,混淆着视听
 
他们都有各自的领域,仿佛
所有的光,都分成小份量
不经意间,照亮无法明视的远方
 
最明亮的部分,是那些空白之处
没有花草,云雾和沙尘
大片的等待,在归途连接成海洋
 
稍微更动,就会掀起千重波浪
 
 


一杯水的日常
 
习惯了清晨的第一杯水
混合昨日的苦涩
 
还是那个杯子,透明
没有半丝杂质也不见半片绿叶
不断简化——
隐匿的,浮动的
这一刻,都仿若静止
 
六点的钟声打破了
短暂的停顿
无数的旧名词重新聚集
在一杯白水中
治愈着饮水止渴的人
 
 


随物赋形
 
从一个容器,到另一个
其中的跨度,只是一个词语或
想象的距离
 
猛虎的低吼,鹦鹉的学舌
草叶的摇摆,甚至是一声虫鸣
随心而动,长短不一,其形各异
 
隔壁的二婶,反复把一坛酱菜
捞出,盛在精美的瓷器中
酱菜就有了釉的质地
 
鸟鸣装在衣兜里,单一
就有了合音,有了不被绕过的
无视,她的手,更频繁地
 
扎着一束束鲜花,像竖起
一片草原,一座山峦
以及大雪到来之前的后花园
 


 
天空是一扇敞开的门
 
打开走廊上所有的门
不见外婆的踪影
栏杆摇晃,门也摇晃
哐当。哐当。
 
黑夜渐浓,树影在台阶上跳舞
门口没有黄狗,也没有黑猫
 
走出楼洞,走进更黑的院落
更黑的街道,系错纽扣的衣襟
摇摆着,像一扇角门
 
远处,灯光闪烁
张着大口吞吐,巨兽的呼吸
 
巨门高悬,不觉间早已入局
抬头,外婆正倚靠着二楼的旋梯
 
 


浮萍事
 
山泉水从流动中,回到桶里
缸里。最后在铝壶里沸腾
 
这是二婶每天的工作
水的搬运工,搬运流动与静止
 
直到有一天,她取出全身的水份
走进火里,皈依泥土里
 
花开了一茬又一茬,蒿草从
山下开始,覆满她的坟茔
 
旧房子里,她还在咯咯笑着
等着孩子们放学,等着她的二丫
湿淋淋地,从水库中站起来
 
 


表面的事物
 
夕阳落尽,暗蒙蒙的天空
在镜片上制造幻象
 
车前草,映山红,白桦树,野蓝莓
这么多的名字,发出鸣叫
在山间,田野,在看不见地方
 
波涛一样,碾压而过
被淹没的那一刻,所有牵连的丝线
绷得很紧,堤岸上道道勒痕
 
“最后一次了”,无数的最后
匆匆赶来,又匆匆离去
如一场场大雪,堆积又消失
 
只在每一个裸露的表面
留下一簇簇水渍,清晰,摇晃
又飘忽不定,无法触摸
 


 
琴弦与潮水
 
想从一首诗中,找到自己的语言
找到从早到晚重复的困顿
跳跃,松懈后的疲惫和黯然
 
“不能太过用力”,说这话时
你并没有抬头,也没有
从“英雄联盟”里获得更强的装备
 
我们都有淡紫色的忧伤
在夜晚的琴声里,幻想过潮水
漫过浅滩,漫过五楼的阳台
 
无处可去时,就在海螺的琴房里
做一个安静的听众,看水母
跳舞,章鱼挥动触手
 
琴声停止时,我们就回去
回到卧室,回到
六神花露水茉莉的香甜里
 
 


秋风是闪电的余音
 
有一种语言,是我无法读懂的
春去秋来,更迭的步履
从来不曾慢下来
 
许多的畅想,去西湖,巴厘岛
喀纳斯,还有布达拉宫
位置的转换和停留,在多年的梦里
 
以螺旋的方式,上升
又以闪电的方式,照亮贫瘠的想象
 
落叶纷飞,秋天在回声里
不断提高自己的分呗
尖利,平缓,中间预留的部分
 
放置着秋天的色彩
在恒河的镜像里跳动,以更加
明亮的韵律和余音
 
 


斯卡布罗集市
 
搁浅在虚幻的河流,一队队
小鱼,对我发出的邀约
甚至隐含微弱的嘲弄
 
无法把罗列的事物细分
想象的,现实的,美好的,丑陋的
都有独特的标签,忽左忽右
 
穿过这条河,还到达不了
斯卡布罗集市,无数的眼睛,甚至
无数草本的触角,一点点钻入
 
梦境,紫色的花朵已连成海
在等待和被等待中,打开
一扇扇发光的门
 
只等缤纷的水母,跳起草裙舞
我就会借助第一缕晨光
——和你再次相遇
 


 
时光是隐形的剑
 
吵闹声越来越大,越来越锋利
收割着视觉,味觉,听觉
每一次亲密的触碰,都会划出
一道道血痕,隐隐泛着寒光
 
再一次放飞自己,在悬崖
在龙卷风里,在急驶的铁的丛林
 
脱掉一层铠甲,还有一层外衣
只剩下里衣时,他更像一个勇士
挥舞着长鞭,消失在高分贝的云海里
 
驻足,回头,哭泣
惯性的车轮靠不了岸,左右都是
声音的剑,收割每一次
善念起时的波纹,祈祷声戛然而止
 
夜是唯一的路,黑在更黑里
融合,翻滚,蜕变,或是死亡
一天一月一年,新的循环
 



一条河的上游
 
我们没有遵循祖训:沿着同一条河
溯流而上,相同的流速
宽度和深度,生出歧义的棱角
 
找到萤火虫的族人
留下一半的光亮,用另一半
进行大迁徙,沿河的墓碑
 
发出悲鸣,更多的悲鸣
在沙沙的水草
和鹅卵石间悄悄凝结
 
每一条河流,都自带标记
装不下异乡人的眼泪
 
湿淋淋的呼唤,总会于午夜
在上游响起,循着子孙走失的方向
一声紧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