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渡头及其他（组诗）

文◆鲁亚光

渔家早起收网，去码头

不上岸，讨价还价

挣个三瓜俩枣的，讨营生

旱涝交替的古渡头

一直

还是那几个台阶

落日搅浑水面

看那张网，又趁乱钻进水里

布下迷阵

湖上

坐在船上

读“逝者如斯”

大湖上浪花躲闪，我不挂桨

也不停篙

但不像浮萍随波逐流

每一天，我都会

顺流而下

再多的桥闸，都挡不住

流淌

浪花的声音非常动听

就像一艘艘船的笛声

流淌在大河里

有时候，渔歌悠悠的

也会从船头淌出来

水面上拱起的每一层波纹

都能认清自己的方向

不是此岸，就是彼岸

老船

船老了

就会像劈柴一样

把生锈的钉，全部拔掉

要在水面之上

燃烧自己

变成渔火

在大河上

水，一直在赶路

偶尔在湾处打个漩儿

歇一歇

什么都挡不住它

除了坚固的大堤

唯命是从，就连桥闸

也害怕惹恼了它

会带来没顶之灾

水平静的时候

会宽容得接纳所有的风景

一旦撕起风来

会大喊大叫，比狂涛

还要暴躁的不平

这流走的水

去了哪里，它想干什么

一只船

一只船离开岸，游到河里

据说是去寻生活

与水相处久了

船身也就湿透了

通体起潮

游到南，游到北

游到东，游到西

从上游到下游

从下游到上游，一直在游

哦，游动的船

就是流动的水

暖春

春水涨了，什么都跟着长

鱼虾，苇草，藕芽——

船更是信心十足

高高在上，鼓满风帆

把暖暖的大湖犁开

撒下种子

鱼籽，莲子，草籽......

一颗颗，一把把，一串串

种进水里

春水涨了，鸭子们一呼啦

摔下来，都不觉得疼

老院子

父亲把椅子搬到院子里

椅背，像一座山

说明他要和阳光相遇

他端坐椅子上，沉静的目光

和夕阳一样　　

对着堂屋条几上母亲的相片

那是她生前让父亲领着拍的

父亲说，要框住她一贯的模样

太阳落山了，院子有点凉

父亲把椅子搬回屋里

长长的条几旁，又开始呛咳

母亲习惯了的，灼烈的烟香

三月天

春日，太好了

能让弓了腰的父亲和母亲

把霜打的目光，抬起来

搀扶到院子里

晒暖儿

门前老运河

变瘦了

清凌的皮肤满是皱褶

几条小船基本不动，鱼虾恋家

不走，苲草拽着波浪不丢

喜欢撒娇

戏水的孩子，几乎没有

最多，捧着手机

对着河面，拍个照

麦苗曲

吹绿了江南的风，吹绿了

麦苗，居家取暖的北方女人

来到田垄上，弯下的腰身

像是给麦子问好，鞠躬

微笑的目光，所到之处

洒满了金色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