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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冷月若水 ‖ 组诗

来源:本站    作者:冷月若水    时间:2025-03-24      分享到:


七夕之夜


水中藻荇交横。此时

白鹭若腾空而起

微醺的夜色更贴近一副抽象画


而一条街的喧嚣穿过身体之后

天空变得湛蓝,清澈

你指给我看的每一颗星星都长出柔软的翅膀


想到七月发梢悬着的故乡,流水束腰的玫瑰

想到你身后脚印里蜗居的倔强与执着

所有等待散发温润的光芒


我依旧习惯坐在葡萄架下,借一缕月光

给你讲诉生活,略显忧伤的雨季

连接着辽阔的火焰,当风从斜刺里吹过

疏影有过一瞬间的慌乱


荡漾的河面暂时停顿

我从倾斜镜子里

捕获喜鹊的叫声和飞翔


像我这样的人


身体里有秘制的声音和象形的纹理

难以索解,船只经过的地方到处悬崖林立

不谙世俗的雨季摧毁了花朵

打湿低沉的虎啸


走近一棵竹子,面对面完成一次拥抱和拔节

醒来却成为不可触及的梦境

疼痛可以让人忽略时间背面的雀斑,顽疾

像我的左肩配有冰冷的铠甲,右手依然保有炽烈的火焰


这明暗交汇的时刻,行走在越来越浅的人间

有落霞万象,而众生低矮

用于修缮字里行间极易塌陷的天空

压低帽沿穿过小镇的不速之客

成为一首诗无法捕捉的注脚


除了爱,还有什么可以隐匿

给窗前的盆栽剪掉斜逸出来的多余花枝

一个人的黄昏,有时是一种微茫的质感

有时,是进入漫漫长夜的一阵风,吹起心里另一阵风



漫水桥


如何向你描述雨后彩虹的惊艳与遥不可及

一直的仰望,让我忘记脚下的桥面

淌过流水高低不平的孤独与喧哗


柔软的腰身历经花朵,马蹄和木鱼的叩问

并不会打断一座桥长久的沉默

抵达是远方,还是眼前的黄昏


你从来没有给出过清晰答案

就像佯醉后说出的爱,从没有深谷的回音

而这个尘世,有了一瞬间的卡顿


一直倔强地收集萤火,练习蜻蜓点水的轻盈

空荡荡的身体

用来存放旧年的雨丝,月白或落雪


现在,习惯一个人在生活的水域撑船,撒网

跟刚刚沐浴出水的白鹭深情对视

仿佛与句子里的一个虚词互道珍重



一路向西


身负落日的赶路人很难察觉月亮的水面有鲲鹏之风


旧日俊美,轻舟在翻卷的波浪中

如何过得了万重山呢

于误入经文的蜉蝣来说

明日是一场劫难

若你我在春天相遇,秋时别离

余生困于时代的周旋,不得解脱


古人说落花可用来治疗焦虑症

叶枯萎以后会散发虚拟的甘甜

反复愈合的伤口历经风吹曝晒

成叶成花,独不能成佛

入口无言,蕊心皆苦


“这些水珠俱是幻影啊”,你轻喟道

此刻,群鸟归林,人神皆寂

从你眼里折射下来的素白星空

提线木偶一样晃动手臂

低下来,再低下来

终于滴了下来


于是再次陷入不可发声的钟摆

等待一个虚妄的行者,或是身骑白马的僧人

在月圆之夜,解开宿命的偈语


而剧中人已变得困倦,他为我指出的只是错误和欺骗

仿佛一些不该穿过的圈套,和另一些不能穿过的墙



虎耳草


月亮在深夜的旷野探索,树梢之上

潜伏着不可捆缚的动荡

这无处歇脚的生活,穿过连绵的山峦,深林

仿佛穿透一面面未知的镜子

“有时是末路,有时是歧途”


但不影响你随手播下的种子

盛开与凋谢有同样好看的阴影

这个盛夏,雨水匮乏

叶面上滚动的烈焰用于写诗,谈论爱情

给困在笼子里的猛虎装上蔷薇色嗅觉系统


偶尔会在某一环节

短暂性视力下降,在恍惚和迟缓之间

那些熟悉的面容和名字慌张成一片蛙鸣

被夜色吞没


而我们需要贴着水面滑翔

用一叶小舟载着你

去穿过一个人的热血和心凉


性寒,微涩,可解诸物的辛辣和毒苦



遇见虫草


移动花影是件危险而迷人的事情

今晚,期待一场昌都虫草探秘之旅


聆听它们绝壁上的舞蹈

不惊动草原幼小的梦境

雨季那么长,腐烂的事物成为时光迷宫里

暴露的外衣和丝滑的睫毛

而窄巷幽暗,青苔爬不出夜莺温柔的陷阱


再看看这越来越远的人间吧

亲人如高岗上大片倒伏的绿草

——黄连,决明子,当归

在苦涩的气息里,是那么多不可打捞的迷局


而在我们未曾抵达的远方

“凡是爱无法治愈的,药物也无能为力。”*


*引自加西亚·马尔克斯



在雨中


将伞移到小野花的头顶

在这样寂寥的雨季

我能做的就是把一条泥泞的山路带回家

许多事情需要再次温习和临摹

那些半路走失的背影

暗藏惊雷与闪电

它们会在我发慌的脚步声中突然造访

黄昏是旁观者

并不急于提供画布

长在记忆里的,一弯新月便可收割

木雕窗,高大的法桐,蔓延的小巷

各有各的归宿

也许多年以后的一个清晨

我会混迹在路边一丛小黄花中,轻轻摇曳



失火的绳子


我们取悦什么,便困于什么

——题记


在夜晚我们的触感变得节制

手掌布满探索的犹疑,划出虚伪而好看的弧线

从内心深处取水,沿着不存在的绳索向高处攀援

直到睡眠带来冷却和枯竭

在失控的坠落中打翻银色的灯盏


和静物交换遗忘之术

学会在旋转和摇摆中保持平衡的乐趣

你说,光线的黯淡会导致周围的世界变得更矮

这时我低头在杯里寻觅蛇的影子

虚幻啊,这人世有那么多不可啜饮的甘美

和无法分辨的草线之灰


门开了,但没有人进来


仿佛船只失事后的海面,动荡和平静

最终成为各自的伪命题

那时鱼群盛大,怀抱着整个的天空飞翔

穿过孤独,穿过葬礼

或者无法命名的仪式


而天意高悬,群鸦暗哑

所有的柔软之物,皆有着令人生疑的光刃

向天空索取的人,终归于乌有之乡



闪烁


在所有的告别中,你是唯一无法抹去的动词

和无需指认的名词,带来微弱的,痛苦的热爱

而那些白银构成的动荡之水,是天空洒落的诗篇

倾听吧,当黄金般的夜色沉默着铺开

落叶细碎的不安在林间私语之时

是什么人的手,为尘世举起遥远的烛火

仿佛寒山久远的钟声回荡在冰冷的客舱

故去的亲人们可以在一滴泪珠里相逢


你说,没有比死亡更凝重的时间,除了长河落日

我说,没有比花朵更令人心碎的挽留

除了你不动声色的眼睛


冰块


“他又一次想起父亲带他去看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在一本孤独之书中,曾提到这样的句子

沸腾的夏天便安静下来

栀子花的香气停在半空

仿佛阴凉的事物,总在雨水悬而未落的时辰发生


而人群晦暗,为了观看一场行刑的表演

皆怀抱坚硬,向潮湿的广场颠簸奔去

旧日,有无法挣脱的游鱼

和不能升起的旗帜

我空有一腔洁白之意

对着镜子里蜗居的江山,玲珑如玉


起航了,去时间凝固的地方,寻找无法修改的美

在大海最蓝色的透明契约里,水手都不曾放下戒备之心

如田野里啄食的麻雀眼睛抛出利刃

那些哑的,都是不肯说出的自己


我是不怕受伤的另一块,穿过涛声

鲤鱼隐匿于玉壶,

淬炼时光里飘落的雪,簌簌有声



故人


我们走过的木桥

一身潮湿

你说起的古老文字,蛇形藤蔓

草地上拉小提琴的卷发男孩


散发着野性之美,偶有

月光摇动悬铃木的叶子

跌宕起伏的情节就从黄色花蕊滚落

多美啊,“都是恩赐的事”


我经常在闪烁的烛火中迷失方向

那时,红花酢浆草和野蔷薇压低嗓子

密谋切割风的N种手法

枕着柴薪睡去的人们对此一无所知


你是唯一醒着的石头

拎着秋天多余的惆怅和破败的雨水

一会儿池塘的皱纹里喂养蛙鸣

一会儿空荡荡的麦场投下丰腴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