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本是青云士，年少才高心壮志。

负笈远游觅封侯，经史百家皆涉猎。

初入黉门意气扬，同窗皆羡赋琳琅。

风檐刻烛书千卷，月殿搴云锦一囊。

岂料命运弄人拙，两度秋闱皆失辙。

身似飘蓬江海间，梦随断雁烟波没。

秋风萧瑟叩门闾，稚子牵衣绕膝呼。

粗茶淡饭难饱腹，寒夜挑灯课子徒。

毕家坐馆一年年，考棚失误心悲楚。

皆因不合八股经，才高八斗无人睹。

忽闻邻家笑语哗，琵琶声起惊栖鸦。

移步趋前帘幕下，不见娇容但闻笳。

弦弦掩抑声声诉，似诉平生不得志。

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人间愁万缕。

自言少小出贫寒，阿爷早逝母孤孀。

典尽钗环供诵读，十年窗下苦萤光。

初赴长安心自喜，马蹄蹴破长安霁。

朱门欲叩惊狗吠，衣衫褴褛笑同侪。

归来依旧是布衣，愁看白发渐盈鬑。

客里逢秋秋愈苦，残花败叶满阶墀。

一朝病卧荒村驿，魂断关河千万里。

忽遇仙姬指妙方，始觉生机犹未已。

重理旧业笔如椽，搜神剔怪入奇篇。

聊斋夜话鬼狐影，纸上乾坤意万千。

姑妄言之姑妄听，世态炎凉皆画屏。

狐女含情啼婉转，书生执卷叹伶仃。

满纸荒唐言不尽，一部聊斋鬼神惊。

世人皆慕狐仙事，谁解先生泪涕零。

岁月蹉跎催鬓老，繁华过眼似浮萍。

可怜华发添双鬓，依旧寒灯伴晓星。

世人皆道先生痴，谁知痴心化墨时。

我亦飘零久羁客，愁吟每向秋山仄。

感君遭际类吾曹，掩卷长嗟天地仄。

君不见高山流水知音绝，摔琴自刎悲难歇。

君不见冯驩弹铗叹无鱼，壮志销磨鬓似雪。

今宵幸聚蓬窗下，细说生平堪泪洒。

同是沧桑世上人，何妨把酒歌残夜。

但得佳篇传后世，何惧今生多蹇舛。

我愿长歌为君和，聊斋一曲动寒铁。

愿随风化千秋羽，散入人间第几阕。

愿化纸鸢凌碧落，人间何处不 讴歌。

长歌当哭秋风起，聊斋遗韵永无极。

喜笑怒骂世未有，渔洋曲评后世记。

狐鬼全是世说语，语落飙商谁能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