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墙的裂缝，是藏在岁月里的秘密。

村里刘奶奶总说这墙比她的岁数还大。

墙是和泥砌的砖，一捧黄土掺着一捧碎麦秸，混着汗水拍实，最后抹上了一层白灰。

我站在老墙底下抬头仰望，看见了那道缝隙。

它从墙脚蜿蜒向上，穿过斑驳的石灰，绕过几处霉斑，最后消失在屋檐的瓦缝里。

以前，这面墙是没有裂缝的。

裂缝是在一个深秋，被村头路过的赵奶奶发现。

它被连绵的雨水泡软了筋骨，被盛夏的烈阳晒得起了皮。

刘奶奶说那些裂缝用手能够摸出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墙根处就洇出一片深色，裂缝就是从这儿开始的。

她还特意和好了水泥灌进去，当时是抹平了。

可过了没多久，裂缝的旁边又裂开了一道。

后来，裂缝变得越来越多，纵横交错，远远看上去像一幅褪了色的拼图。 

赵奶奶说去年的冬天特别冷，墙缝里的草枯了又绿，绿了又枯。

也不清楚这草怎么长出来的，是风把草籽吹进了裂缝？还是鸟雀路过时掉落？

我踮起脚去看，那草的根正顺着裂缝往深处钻。

它紧紧的扒住砖缝，比人还犟。

我觉得它不过是株野草，用不了几天就会被晒死、被雨冲掉。

可它偏要借着墙缝里的一点倔强，一天天成长，最后成了一丛耀眼的绿。 

我再看老墙的裂缝，此时它就像大地张开了嘴巴，吞进阳光和雨露，吐出草木和生机。 

傍晚的光最温柔，带着点橘红的暖。

从裂缝里照进来，将它的影子投在了地上，和光影的网缠在了一起。 

我曾想过把老墙的裂缝再补上。

等找来水泥、沙子，和好装在桶后，面对裂缝却迟迟下不去手。

我伸出手，指尖触到裂缝边缘的石灰。

它的深处是凉的，带有泥土气息。

我猜这是老墙在呼吸。

若是把裂缝补上，老墙会不会就喘不过气了？ 

旁边新盖了房子，雪白的墙面光溜溜，没有一丝褶皱。

那墙太年轻，太干净了，像一张没写过字的纸。

而老墙的裂缝里，有时间留下的笔迹，歪歪扭扭，却字字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