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家雷 | 隋炀帝,你着什么急?
隋炀帝杨广是我国历史上名声最糟糕的帝王之一,二世而亡国,是与殷纣、夏桀、胡亥一路货色的昏君暴君。一提起他,荒淫无道、穷奢极欲、挥霍无度、好大喜功、刚愎自用、嫉贤妒能、暴戾冷酷……,几乎所有形容坏君王皇帝的贬义差词都能用在他身上,成为后世帝王的反面教材。
其实,从历史记载来看,杨广应该是一位出类拔萃的豪杰人物,上苍对他也是非常眷顾的,可是怎么也想不到他会有如此不堪的结局。
论出身,出生于帝王之家,爹是皇帝,娘是皇后,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典型的超级“官二代”、“富二代”。
论长相,史书说他“美姿仪、少敏慧”。长相俊美,仪表堂堂,活脱脱“帅哥”一枚。
论才华,杨广自小“好学,普属文”,写的一首好诗,极具才情。他曾自夸说,“就是与士大夫比才学,我也该当皇帝”,自认为文才天下第一。他的一首小诗“寒鸦飞数点,流水绕孤村。斜阳欲落处,一望黯消魂。”为历代传诵,可见其功力非同一般。说他才华横溢也绝非浪得虚名。
论实绩,那就更是不得了了,早在做皇子的时候,他就领兵南下,一举突破长江天堑,活捉后主陈叔宝,灭掉陈朝,实现南北统一。
做了皇帝后,他更是夜以继日,马不停蹄地大干快上。
比如说挖掘修建大运河,用6年时间将从春秋到南北朝时期的五条运河水系河道全连接到一起,形成了以东都洛阳为中心,贯穿华北和东南的庞大水系,打通了全国交通大动脉,促进了南北大交流。
比如说迁都洛阳,只用了14个月就造起了一座新城,使洛阳成为当时的大都市,实现了帝国政治中心东移,加强了对山东和江南广大地区的有效控制。
再比如说西征吐谷浑、征林邑、征契丹、征琉球、三征高句丽,掘长堑、置关防、修驰道、筑长城,重新连接起丝绸之路,开疆拓土,抵御外侵,巩固边防,扩大了帝国版图。
又比如说开创科举,彻底打破了“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的门阀垄断局面,让更多的寒门子弟有了出头之日。
隋炀帝干的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大实事,甚至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壮举,单独拎出一件来,都足以青史留名。就像历史学家胡戟所说,“我们差不多可以说,秦始皇做过的事,隋炀帝多半也做了,但是他没有焚书坑儒;我们还可以说,隋炀帝做过的事,唐太宗多半也做了,但是唐太宗没有开运河。然而,秦始皇、唐太宗都有‘千古一帝’的美誉,隋炀帝却落了个万世唾骂的恶名”。
这究竟是谁错了呢?是历史不公吗?还是后世冤枉了他呢?
其实,归根到底,就是杨广太着急了,太急功近利、急于求成了。一个“急”字让他把人生的一手好牌打了个稀巴烂。
《隋书·炀帝纪》称,杨广“尚秦汉之规摹”,处处以秦皇、汉武作为模仿的偶像,把他们的盖世功名作为自己追求的人生目标和远大理想。他也要有更大的作为,极其渴望成为又一位功标青史的千古一帝。
杨广为自己确定的年号为“大业”,气势磅礴的“大业”二字表达出自己不甘平庸的豪情壮志,他要追求的是大功业、大气魄,建立万世瞩目的千秋伟业。
作为一位胸襟宽广、志向远大、雄心万丈的封建皇帝,杨广是勤奋的,总共做了十四年的皇帝,其工作量大的惊人,工作安排的相当紧凑,曾两次下扬州,巡视突厥河右,去过越南,在京城长安待的时间不到两年,住在洛阳的时间更是只有三年多。可以说杨广的皇帝生涯,不是在巡游,就是在去巡游的路上。看这段历史,总让人感到他是一直在急吼吼的奔命。
他在位的八年和平时期里,总共兴修了22项规模浩大的大工程,累计征收3012万人次劳动力,而隋朝当时的人口为4600万人,平均每年征用400万左右的劳动力,相当于每年大约有1/10的人口被征用于修建各种工程,这数据几乎是全国壮年男丁的总数。
从这些冷冰冰的数据,我们不难想象,隋炀帝对于干大事业着急的不得了,激情四射,热血澎湃,像上紧了的发条一样,新思路、硬措施层出不穷,一个项目接着一个项目开工,一项工程接着一项工程实施,四面出击,一刻也不停歇,恨不得“一拳头砸出一口井”来。
从性格上讲,他个性很强,自信“爆棚”,加之他太优秀了,能力太强了,精力太充沛了,太有个人魅力了,对其他人也看不上眼,更听不进别人的忠言。只有他说你干的份,别的都是妄想。
他曾言,“我性不喜人谏,若位望通显而谏以求名者,弥所不耐。至于卑贱之士,虽少宽假,然卒不置之地上。汝其知之”!此语既出,给那些有拳拳报国之心的大臣关上了进言献策的大门。
诸上因素叠加,加之皇帝至高无上的权力,最终导致了民力超负荷透支,国力衰竭,民怨沸腾,揭竿而起。大隋王朝也像脱缰的野马难以驾驭,很快走到了历史的尽头。
隋炀帝时期的老百姓也是倒了大霉了。三征高句丽动用了300多万人。开凿大运河,动用了300多万人,死的就将近200万。老百姓昼夜赶工,长时间泡在水里,以至于很多人腰部以下都溃烂生蛆。营建东都洛阳,又动用了200多万人。这种动不动就征用上百万人口的大手笔一个连着一个,天下成了一个人仰马翻的大工地。当时百姓长年累月劳作,就没有消停一下让人有喘口气的时候,令天下人苦不堪言。有人自断臂足,以逃避徭役,且称断臂断足为“福手福足”。
凭心而论,隋炀帝所谋划实施的这些事情,每一件都是好的,甚至是功德无量的,从某种意义上讲,后来的大唐盛世就是吃了隋朝的“老本”。隋炀帝最核心的问题就在于,他在短时期内迫不及待地连续兴办大役,叠加在一起,繁多而苛严,大大超出了百姓的极限承受能力,就成了天怒人怨的恶行了。老百姓的步子实在是追不上朝廷的大思路,他工作越努力、越勤奋、越敬业,老百姓就越遭殃,他的勤政反倒成了苛政、暴政。
帝国的辉煌,朝廷的功业,皇帝的面子,其实都是百姓的血汗。对于普通百姓而言,他们是要过日子的,求的是丰衣足食,安居乐业,老婆孩子热炕头,不是什么大隋的超级工程,更不是杨家的万世基业。老子说,“治大国若烹小鲜”。意思是对于老百姓要注意休养生息,不要动辄扰民,更不要翻来覆去乱折腾。
只管自己功成名就,不问百姓水深火热。他是彻彻底底地把老百姓得罪透了。至高无上的皇帝变成了百姓眼里的恶魔。
我们不妨假设一下历史,假如隋炀帝不那么着急,缓一缓,好好与民休息,把这些工程项目与百姓生产生活统筹安排,分步实施,工期不那么紧,甚至施工时间延长一倍,那么这种国破家败人亡的灾祸是否可以避免呢?
这样的假设应当是成立的。因为隋炀帝被部下杀死时只有50岁,如果能像他的父亲隋文帝一样活到64岁,那么他将在位28年,用28年的时间干这些14年干的工程,历史会不会重写呢?杨广会不会成为名垂青史的千古一帝呢?我看是很有可能的。
欲速则不达,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隋炀帝,你着什么急呢?
(作者简介:丰家雷,现任济宁学院党委副书记,济宁市作家协会会员。曾任镇县市多个单位领导同志,工作之余酷爱写作,尤善散文、评论,《“诗情”与“画意”》《心里的“罩”》《隋炀帝,你着什么急》《由张飞之死谈领导艺术》《早春的荠菜》《不要生气要争气》《从“子不问马”与“穆公亡马”谈人本情怀》等作品被频频发表在《山东文学》《杂文选刊》《领导科学》《参花》《中国水运报》《大众日报》《山东政事》等报刊杂志媒体。独立创作并结集出版专著《实践与思考》(华文出版社),印有《责任与荣誉》《且行且珍惜》《丰雅集》《偶得》作品集和《心迹》手稿作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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