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王相华 ‖ 流水之鉴(组章)
流水之鉴(组章)
古城角
记不清什么年代的建筑,被围栏圈在丛林深处。一场战火弥漫在梦里,那些鼓声与雷电,依旧惊心动魄。
灰色的砖墙,刀剑里的疤痕,被岁月的流转慢慢腐蚀或消亡。如今变得小心谨慎起来,它无声承载着历史的进程,面对飓风也不再恐惧。
我们隔着围栏,堆砌的乱石,与它保持距离。
阳光,暖暖地照着。
照过来的光线中,所有的心念都是柔软的,而古城角里的骨头依旧有些落魄,它更害怕有一天战火会来临,害怕城墙下传来恸哭,让内在的生命架构突然扭曲或变形……这无常尘世,是谁在主宰着生死,主宰着人生的爱恨与聚散。
——离奇与思索的变幻,激活着缺失的城角。一朵云迫在额头,刚好覆盖住旧伤,填补了我内在的空白。
(原载《散文诗》2024年第9期)
流水之鉴
鱼儿在水中溯流而上,河水清澈,飞鸟穿过一片芦苇的缝隙,寻找流水的尽头。河水上游的堤岸,是一座学堂,读书声会从树林里萦绕在河面上回荡。
我是游离在流水两岸的孩子,捕鱼,捉蝉,逃学……
时间,一点点消磨掉那些错乱的时光,无意选择生活的场景,我是一条自由的鱼儿,也是一棵长不大的小树。我爱村西头的河水,胜过爱自己。
我却无法丈量它的长度,常常一个人顺着流水走了很远,也看不见尽头,我相信那是一片蓝色的海域,蓄集着清浊与聚散。我的限量空间多么渺小,我的远行,只是一次起跑线上最初的冲刺。
我试图把世间所有的河流,都在意识里衔接,不再分解那些独有情感,当粗劣的手指触摸到温软的流水,就会想到故乡,想到母亲坐在河岸,举起棒槌敲打旧衣服的回音。
三十年以后,河水深陷,像一位老人深陷的眼窝。在纵向的年轮里,一圈又圈,首尾相接,环绕着这无穷无尽的时光。
(原载《散文诗》2024年第9期)
从旷野归来
不修边幅或带着原始的野性,他不是森林之王,也没人知道,要归向何处。
风卷沙尘,雪花落满额头,被风吹开岁月藏起的褶纹,打开内在的视野,是高底不平的尘世。而黝亮的皮肤,像是大地龟裂的年轮。
红尘的灯火,迷人而耀眼。一只脚抬起来,另一只脚向深处扎根,这玄幻又惊悚的人间,他像一块石头立在边界。
内心的矛盾也是一张无形的网,从旷野归来又何妨,只不过你归去时,却要借助天空的雷电。不必惊慌,有些事不可预料,我们常会从一座山望向另一座山的迷幻。
不过是各自有不同的使命罢了,城市的灯火带有的蛊惑,是旷野里不能生长的异物。而生命殊途同归,不必在意你活在不同境遇的位置。
(原载《散文诗》2024年第9期)
太 极
有拨云见日的手掌从流云中拂过,就像一场风吹尽头顶的尘埃,让一颗星辰照亮黄昏,让我误认为时间在逆转中产生错觉。
无意去留住一些什么,我站在水岸边,有风再次吹过来。
我爱这里的寂静,草木和花朵上偶尔落下的鸟鸣。太极剑握在手中,刺破苍穹之力,还有什么不可靠近的事物。舞扇者,翩翩起舞,花草随着摇曳——仿佛一切都被一种图腾摄受其中。
天地那么大,看得见与看不见的影子都在浓缩与放大,小到微尘粒子,大到无限的宇宙。太极的运转从未停息,阴阳与明暗,以及我的疑惑也是如此。但我对于万物的敬畏越来越强,如同一棵草木的卑微,对未知的神性还保持着探索的勇气。
每天公园的晨练,湖水起伏,我跟在一些人后面,动作如风般轻柔。时间会快速锁定记忆的画面,万物的静与动,始终分不出两者的属性。
就像此刻,在没有悟道太极的空与有的逻辑,对迷失的灵性尚有包容。
(原载《散文诗》2024年第9期)
水墨写意
倾泻的笔墨里有气象万千之境,三原色是主角,牵着内心游离的山水,捡拾着生活之上的精神元素。
积墨和皴染,将细节刻画出一座山的形态与气势,空白处的想象是天马行空的云朵或瀑布,黑色的部分长出绿叶、野兽和花果。这黑白之间的悬岸上,越是险绝的崖壁,就会有别外洞天之象。
一辆马车,驮着军饷走在松林的低处,飞鸟从头顶穿过,任何一种声音都会引发惶恐。
我只是站在画外,有时也会进入水墨的现场,想象着山水之间的安静和动荡,与现实的生活产生着幻觉。凡事都有内在的联系,秃笔画出的枝条和春色的渲染,继续泼墨和飞白,在画家的视线里游刃有余,如果不是保持一定的距离,让我误认为两个时代的人物写照,有着穿越时空的形象解读。
距离产生的美感,如同人与人,人与万物之间保持的矜持,和这大写意半明半暗的落笔,有异曲同工之妙用。
虚实与真伪之间,生命的写意,亦复如是。
(原载《散文诗》2024年第9期)
爱上落日
追着落日登上高山,这样的光线正好拉长我的影子,并且,随着夕阳落山,影子会一直延伸到我生活的尘世。
爱上落日,是从此刻开始的。
常会对着落日发呆,把落日看成无数个月亮,在即将落幕的瞬间,闭上眼睛,它依然在我内心呈现出柔和与静美。由此,它的光是永恒,是不会熄灭的人间灯火。
它有娇美的容颜,圆满的轮廓。我可以与它对视,进入落日的内部,里面有琼楼玉宇,有乡村烟火和山川河流,但不会有争斗或是非颠倒……它是另一片心灵净土。它的笑容纯善而自然,不管是值遇有情与无情,净与垢,美和丑,都无妄念与分别之心。
当我把视线从落日里拉回来,回到自己内心的领域,缘于代入它的光亮,内心也由此明亮起来。我无法想象落日的胸怀和平等之心,从不分别在人间相遇的事物。
我爱落日,也爱落日下普照的万物和我。
(原载《散文诗》2024年第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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