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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吴秀 ‖ 念念不忘 ----写给我的爷爷

来源:本站    作者:吴秀    时间:2024-10-05      分享到:


我的爷爷早在三十多年前就因病去世了,但时光流逝,我和爷爷共同生活的岁月以及我对他的思念一直都在,想起来还会有深深的不舍和思念。也许是骑车或开车在路上的某个瞬间,也许是夜深人静无法安眠时,想起爷爷依然会热泪盈眶,就如同此时,敲下键盘的霎间。

我的爷爷其实是我的姥爷,可是我和妹妹从小就喊他爷爷,究其原因,可能一方面是我的亲爷爷自我小时候就去世了喊他爷爷不会乱了称呼,另一方面是我从小就在他膝下长大喊爷爷感觉比姥爷亲切么,反正一直是怎么称呼他的。

我出生在七十年代鲁西南的小山村,生活比较贫困,爷爷当时是退休老师,家住县城,工资待遇都还不错,对幼小的孩子来说,能吃饱饭的姥姥家有莫大的吸引力。因着爷爷姥姥的偏爱,我自小就在他们身边长大。记得小时候,爷爷姥姥一送我回家我就百般不乐意,即使哄骗着带出门了,但走到我家村口的小山旁边,我就会嚎啕大哭,哭闹着不想回家。等爷爷姥姥回县城,我一般又闹着跟着回去了。我自一两岁就常住姥姥家(到小学毕业),一年十二个月差不多十个月以上住在姥姥家。以至于姥姥家邻居们都对我非常熟悉,他们亲切的喊我为“吴大秀”,戏说我住姥姥家是常住沙家浜。

爷爷是瘦长脸,脸颊微凹,身材比较瘦削,可能是当教师的原因,他平常表情严肃居多。可他对我从来都是严肃中有宠爱的样子。记得那时候,每天晚饭后是我最开心的时候,我们爷俩儿一般会到县城里唯一的光明影院附近溜达,爷爷同街坊聊聊天,我兴奋的在小人书(一种小本的带图带字的书籍)摊前闲逛翻看,有时还花个几分钱借阅一下。几乎每次爷爷都会给我买一点零嘴,有时候是香香酥酥的瓜子、花生,有时候是长条的泡泡糖,偶尔是香甜软糯的柿饼,这些都是我童年回忆里永不会忘的温馨和甜蜜。童年里的美食记忆几乎都同爷爷有关,那时候非常稀罕的韭菜叶带鸡蛋的蛋炒饭,热气腾腾的大白馒头,白白胖胖的水饺,感谢爷爷姥姥,让我在那个物资贫乏的日子里没有感受到饥饿的困扰。

一个暑假,爷爷从外面给我带回来一个大纸箱,他气喘吁吁的把箱子放在了凳子上,然后笑着对我说:“看看里面是什么”,并示意我打开。我兴冲冲地打开,发现是满满一箱子的小人书,有《西游记》、《红楼梦》等名著系列,有神话故事《神笔马良》,也有红色故事《铁道游击队》,种类繁多,足有几十本。这些都是爷爷朋友的孙子长大后不看了的小人书,爷爷求了朋友拿来给我看。我兴奋到尖叫,欢喜地一本一本的翻看,嘴里还一个劲的说“哦哦哦,我太幸福了,我太富了!”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坐拥宝山、十分富有,那一刻的兴奋和幸福在物质富足的现在永远体会不到了。只可惜那些小人书如同童年里精心收藏同样宝贝的毛主席纪念章、玻璃球、大头贴一样消失在岁月的长河里,只留下满满的回忆和怀念。

爷爷不仅照顾我的生活,也教导我人生的技能和知识。记得我十岁左右上小学时,爷爷说女孩子要学习做家务,这样以后才饿不着。他就从蒸发面馒头开始教我。爷爷洗完手就开始舀面,他拿着大葫芦剖成两半做的面瓢,舀满面放入提前泡好酵头的又厚又大的黑色陶瓷盆里,然后慢慢加水,并用手搅拌,把面搅成面絮,再揉成一个大面团盖上锅盖放置一边发酵。各个步骤他一气呵成、一一示范。我也上手操作,经过了几次面弄的满手满脸的窘迫,终于掌握和熟悉了各种步骤和技巧,掌握了这项技能。

得益于爷爷的教导,初中时回到我家,农忙时我就可以独立做饭了,那时没有煤气灶、电磁炉,拉着风箱烧着大锅。每一两天就需要蒸一大锅干粮。我挺喜欢这项家务,总是在蒸馒头时搞创新,有时候加一点香椿芽做几个特色花卷,有时候摘一点地瓜叶做几个窝窝,总之一锅馒头总会有不同的花样。一直到现在,我也特别喜欢做面食,经常自己做馒头、花卷、包子、水饺等,从不觉得做面食麻烦,反而觉得把面粉揉成面团再做成各种面食的过程很解压很轻松。

爷爷还教我收拾屋子,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他教育我说,屋里的每个物品都要“有窝有壳”(泗水方言,语义是指某个地方),从哪里拿来的东西用完要再放回原处,这样下次再用才会容易找到。这不就是现代收纳的一个基本原则吗!反正这个习惯我一直保持到现在,家里保持的井井有条,也算一直从中得益。

爷爷对我并不是一味的溺爱,我犯错时,他会严厉的批评指正我。印象最深的那次就是夜里偷偷去邻居家看电视的一次。时值八十年代港剧《射雕英雄传》风靡全国的时候,大人孩子都被迷的神魂颠倒,特别是孩子们,每天盼着看连续剧,玩闹时还会嘿嘿哈哈的比划电视剧中的武打动作,攒的为数不多的零花钱用来收集翁美玲、黄日华等明星的大头贴,那时我也是翁美玲的忠实小粉丝。

记得那天,电视剧还没结束,爷爷从邻居家喊我回家睡觉,我不情愿的回去睡了,可是心里想着电视剧,怎么也睡不着。慢慢的过了大约有半小时,我听着爷爷似乎是睡着了,我蹑手蹑脚的起床又偷偷去了邻居家看电视剧。那天很晚了,当我看完电视剧回到家时,昏黄的灯光下,爷爷沉着脸坐在床边,他问我:“你干什么去了?!”看到灯光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情况不妙,心一直往下沉,我低着头盯着脚尖嘴里喏喏着小声说:“我看电视去了。”爷爷严肃的批评了我,对我因娱乐耽误休息影响睡眠的行为大失所望,具体说的什么我记不很清楚了,只记得他大发雷霆严肃的脸和脸上浓浓的失望。那是记忆里疼我的爷爷第一次这么严厉的批评我,我哭了,并从心里暗暗的发誓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不能因自己的喜好就肆意妄为,不能让疼爱我的爷爷失望。

爷爷有五个子女,十一个孙辈,我是唯一一个跟着他长大的孩子,说是独宠也不为过。爷爷的宠爱我一直知道,妈妈也一直说爷爷最疼我。多年以后我听表妹当笑话似的说起,表哥说爷爷不疼孙子,偏疼外孙女(我),教导我学习,所以我考上了大学云云。我才知道,爷爷宠我,都到了被自己孙子羡慕嫉妒的地步。

爷爷在我上初中时因为严重的肺气肿因病去世了,那时的我已经搬出爷爷家去学校住宿了。记得他发丧那天正值我期末考试,妈妈让我去学校考试了,当我考试完自己走着从城南到城北穿过小城到了爷爷家附近时,出殡的唢呐吹响了,我失魂落魄的楞在了那里,人声鼎沸的嘈杂仿佛在耳边定格,我在街角哭泣着送走了亲爱的爷爷。

我多想爷爷还活着,委屈时可以跟他倾诉,再去他怀里撒个娇,高兴的事和他分享,让他为我喜悦开心,看我结婚生子再陪我人生一段路,给他买他不曾吃过的美食、不曾用过的好物,让他体会他养我小我养他老的幸福。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这种遗憾和痛苦只有失去过亲人才明白。世事无常终有定,人生有定却无常,只希望我们都能活在当下,珍惜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