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焦克志 ‖ 咸菜相伴的岁月
咸菜是个下饭菜,也是过去农村人心中的长远菜。
小时候,每到秋天,都是母亲腌咸菜的季节。家里有口橘红色的小沙缸,一年四季都盛着腌好的咸菜。记忆里,母亲腌制最多的就是水萝卜。
母亲把萝卜洗干净,切成块,空干水分。从供销社买来几斤粗盐,用石臼捣碎了,放到盐罐里备用。母亲把刷好的沙缸,搬到阴凉的地方。仔仔细细地摆一层萝卜,撒一层盐。盐和萝卜一遍一遍拌匀实,然后,盖上透气的盖子。等到七八天以后,萝卜收了身,出了水,颜色由绿色变成黄色,萝卜块完全没入到盐水中,腌制咸菜的工作就基本大功告成了。母亲常说:腌咸菜不能粗心,不能省盐。省了盐,瞎了菜,这个老话是应该记住的。所以,母亲腌的咸菜总是齁咸齁咸的。咬一点,满嘴都是盐味,很解馋。
那时候的冬季特别漫长,过了一天又一天,总也看不见头尾。闷头闷脑的冬天里,可吃的新鲜蔬菜很稀少。于是,吃咸菜的记忆就特别深刻。下一锅地瓜粥,全家人围着大锅台,煎饼里卷上咸菜,咬一口,嚼得又解馋又来劲。喝稀粥的时候,就着咸菜,呼呼喽喽,觉得满嘴里都有滋味。咸菜是那时的下饭菜,能从冬天吃到春天。即使在瓜菜丰硕的夏天,咸菜也不曾离开过人们的餐桌。
西寨门胡同口的李麻子,那时是供销社的职工。每月三十多块钱的工资,常年能吃上细米白面,过着人人都羡慕的生活。夏天,每当喝面条的时候,他喜欢坐到胡同口的石头上。一筷子一筷子地把面条挑起来,散发着热气。吸引得孩子们流着口水站在一旁观看。李麻子说:奶奶的,我再有点小咸菜就着就好了!小孩子们都很气愤地跑回家,向爹娘诉说:李麻子这人太不像话了!喝着那么白的面条子,还想再吃点小咸菜!这世道也太不公平了!
我上高中的时候,吃的都是煎饼就咸菜。每到星期天回到家,背一袋子煎饼,还有一罐头瓶咸菜,那便是我一周的伙食。煎饼是玉米面掺着地瓜面做的,咸菜滴几滴豆油放到锅里炒一炒,那便是很奢侈的美味。每天喝着开水,把煎饼和咸菜送下肚就已经很心满意足了。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是煎饼和咸菜,铺平了我求学成长的路。三年高中,煎饼能从家门口一直摆到校门口,而咸菜就连接着这块煎饼和那快煎饼之间的缝。
好多年以后,我才知道,能腌制咸菜得东西很多:芥菜,蔓茎,辣椒,黄瓜,还有白菜,豆角,绿叶菜。可惜母亲都没有淹过,我当然也没有吃过。是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好久好久,我一直都觉得,能腌咸菜的只有水萝卜。
把咸菜当主菜毕竟是生活困顿的写照,也是贫穷和落后的象征。上个世纪初,农村流行着“喝开水,吃咸菜,省了钱,谈恋爱”的顺口溜。足以证明,吃咸菜确实节省。节省了钱,还可以办更重要的事。如果拥有丰富的菜品,谁愿意把咸菜当主菜呢!
现在的手机电脑电视里,整天科普的都是不能吃咸菜,或者少吃咸菜。因为,咸菜里含有大量的亚硝酸盐,吃了易得高血压或致癌。可是,从前的人,祖祖辈辈吃咸菜,也没见过多少人得了血压高或者生了癌的。倒是现在的咸菜,口感好,包装也精美,可是,菜里边包含着大量的防腐剂、添加剂以及乱七八糟的色素,致癌的概率远远要比过去的咸菜高得多。
咸菜是一代人味蕾上的感觉。吃咸菜,也是一段值得铭记的历史。让人铭记,并不是说那段岁月有多么美好。而是说,那段历史中包含的青葱岁月,我们都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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