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朱艽梅 ‖ 立冬的荠菜
那天收到好友英姐发来的微信,说下周我们去挖荠菜吧?当时心里忽地一惊:又到立冬了?大脑快速过滤了自己的时间,很快就答应了她,似乎早就在心里安排了这件事,只是没想到日子这么快就到了。
荠菜属于野菜,生命力顽强,落种成片。平时,它是鲜美的调味品,且营养丰富;灾荒年,更可当救命粮饱腹。
我对荠菜一直情有独钟,非常喜欢其独特的清香。包水饺、炒鸡蛋、做汤熬粥等吃法多样。每到立春和立冬前后,必定约着三五好友,带着小铲子和大大小小的袋子,一起跑到郊外的树林荒地,寻觅、挖掘这天赐的野味。与此同时,还能与亲朋好友一起踏春、赏秋,享受户外之乐趣。挖荠菜,看风景,已固定成我的习惯,也是必须参加的换季仪式。缺了,总感觉少生活了点什么。
周一早上八点半,与朋友汇合自驾出发。车窗外,秋阳明媚,碧空清澈,一扫前几日雾霾的压抑。我和两位女伴因为好久不见,很是兴奋,絮絮叨叨一路说笑。英姐的先生安静地开车,偶尔插几句话,葛优式的幽默常让人忍俊不禁。每次出行,有了他的保驾护航,我们轻松又踏实。车行至城北李营镇,密集的树林成片出现。这里是中国著名的苗木之乡,其中法桐基地为全国最大。长在林子里的野荠菜,林深幽谧,没有农药的污染,吃起来更放心。经过几年反复的“侦察”,我们有了自己熟悉的老地方。轻车熟路,约半个小时后,我们下车了。
这是一处树林与荒野交融相间的地域,乡间土路蜿蜒其间,行人稀少。眼前,密密排排的法桐树林,叶子已是半绿半黄。在秋风的呼唤中,叶子们簌簌响应,摇落成大地的秋装。林边,有一片刚刚翻修过的黄土地。平整的地面边缘,杵着几棵不知名的树。茂密的叶子深绿出浅黄,宛如身披盔甲的士兵,在此站岗放哨。我们沿着林子四处观察,走进了一片矮小的枫林。这里地势平坦,阳光充足,地面落叶不多,有成片绿茵茵的野草。很快,我们就发现了成片的荠菜,就是个头偏小,也许是来早了吧。看着这满地的荠菜,我们的两眼瞬间放光,马上各自找地蹲下,挥动起小铲子。满地狼藉的野草枯枝,挡不住犀利的眼神,一挖一个准。那头也不抬的样子,好像在忙着挖啥宝贝似的。
这冬荠菜,萌芽于温暖的秋初,成长于寒潮未袭之时,所以色泽碧绿、模样水灵,几乎没有开花的。不像经历三九严寒后的春荠菜,叶片锈红,外表憔悴。在古代,有句老话说“秋季吃三草,胜过冬虫草”。这里的三草之一,指的是荠菜,也有着“护生草”的称号。但若论入口后的味道,春荠菜似乎胜于冬荠菜,所以多数人只知道春荠菜的浓郁鲜香,而不知冬荠菜的淡不失香。
不知不觉中,空瘪的袋子渐渐饱胀起来,而我的病腰愈加酸痛不已。其实在市区的菜市场,从没缺过荠菜的身影,价格也不贵。可是总有一种割舍不断的念想,遥入我心。父亲是上海人,荠菜是家乡常食的美味。即使后来长期生活在北方,他依然不忘童年的记忆。小时候,每当阳春二月,他总是兴致勃勃领着我,用自制锯条当工具去挖荠菜。春回大地,草木萌芽,一切都是欣欣然地,充满了生命的力量。父女俩蹲在地上,一颗一颗地挖呀挖。杂草丛生的野地里,他耐心教我辨认方法,我也学的特别认真。好奇、新鲜,还有不断辨认成功的喜悦感,让我干的很起劲,不觉苦累。满载回家后,母亲做成最爱的荠菜肉水饺。一口下肚,鲜香四溢,馋虫般的我,总是把肚儿撑圆才算罢休。
思绪飘忽中,我停下了手里的活,坐在一片落叶堆里发呆。捡起脚下的红叶细看,呈三裂形,应该属于三角枫。此时的枫叶正在渐变中,半绿半黄半红之色,让人心生灿烂。想起宋人那句“细雨生寒未有霜,庭前木叶半青黄”,心中渐生雅意。微风轻拂,枝头的叶子如翩翩起舞的蝴蝶,悠然落下,给大地增添了几分斑斓。正午的阳光,温而不凉,晒的人暖暖的。一只黑背白肚的小鸟,不知何时飞来,在树枝间蹦来跳去,歪着灵活的小脑袋东瞅西看。不远处,我的两个同伴,仍在埋头苦干,好像有用不完的劲。秋阳斑驳洒进树林,逆光里的身影,仿佛笼罩在圣光之中。在这个偏僻的世界一隅,时间好像放慢了脚步,让我不慌不忙,享受初冬如歌的美好。
三小时的忙碌后,我们拥有了满满当当的收获,虽然还是意犹未尽。晚饭后,我开始收拾荠菜。先是一颗一颗过手,摘去黄叶和枯草,搓掉泥巴,用清水浸泡并反复冲洗。再后烧开水,加一点油和盐,把荠菜焯水去涩味。留下要吃的量,其余的荠菜打包放冰箱冷冻,什么时候想吃随时拿出来。这样保存的口感几乎和新鲜的一样。第二天,我用肥猪肉调馅,加上嫩绿的荠菜,包了香喷喷的水饺。看着年老的父亲满意地吃下,我的内心无比满足。
草木一秋,人生一世。在生活富足、衣食无忧的今天,这野荠菜的味道,已然流转为岁月的风景,深情成人生的故事。
2024年1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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