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李昌杰 ‖ 乡愁之忆诗文(62)吹糖人的老头
在我那悠长而温馨的童年记忆里,总有一位吹糖人的老头,他如同一抹温暖的阳光,照亮了我们那些简单却充满乐趣的日子。他约有六十多岁,身材高大而略显微胖,留着一缕山羊胡子,那胡子花白相间,像是岁月特意为他镶嵌的银边。他的脸庞总是挂着和煦的笑容,那笑容里藏着慈祥,也藏着对生活的热爱与坚持。
老头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衣,衣角还打着几个补丁,但那补丁却仿佛成了他独特的徽章,记录着岁月的风霜和故事。他的头上戴着一顶破旧的草帽,帽檐宽宽的,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那双充满智慧与灵性的眼睛。每当他推着那辆独轮车缓缓走来,那铜锣一敲,咣咣的响声就像是一曲欢快的童谣,瞬间就能唤醒我们心中最纯真的欢乐。
独轮车是他的舞台,也是他的世界。车中间的那块隔板,左边是熬制得恰到好处的古铜色糖稀,用一块洁白的棉布轻轻盖着,仿佛那是他珍藏的宝藏,不愿让一丝尘埃沾染。而右边,则插满了他的作品——那些栩栩如生、色彩斑斓的糖人儿。它们有的英勇威武,如小猴耍大刀;有的憨态可掬,如猪八戒;还有的则是神话中的英雄,如孙悟空棒打白骨精。每一个糖人儿都仿佛有着自己的故事,它们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着有缘人的挑选。
每当老头来到村里,我们一群孩子就像被磁铁吸引一般,围在他的独轮车旁。我们瞪大眼睛,指着那些糖人儿,叽叽喳喳地议论着,哪个最有趣,哪个最漂亮。老头总是笑眯眯地看着我们,那笑容里充满了满足和欣慰。他仿佛很享受这种被孩子们簇拥的感觉,也享受着那份简单的快乐。
我特别喜欢看老头吹糖人、捏糖稀的过程。他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先从车上取下糖稀,放在手心里揉搓几下,让糖稀变得柔软而富有弹性。然后,他就开始用那双灵巧的手在糖稀间穿梭、翻飞。他的手指仿佛有魔力一般,能够随心所欲地塑造出各种形状。有时,他会吹起一口气,让糖稀膨胀起来,形成一个圆圆的脑袋;有时,他又会用手指轻轻一捏,就能捏出一双笑眯眯的眼睛。他的每一个动作都那么熟练、那么自如,仿佛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舞蹈。
在捏糖人的过程中,老头的神情总是那么专注而投入。他的眼睛紧紧盯着手中的糖稀,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这一小块甜蜜的天地。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那笑容里充满了对艺术的热爱和对生活的享受。每当一个糖人儿即将完成的时候,他的眼神里总会闪过一丝得意和满足,仿佛是在欣赏自己的杰作。
记得有一次,三伏天的天气说变就变。西边突然涌起一片乌云,紧接着几声雷响,一道立闪划破天际。骤雨倾盆而下,老头躲避不及,只好就地把车推至一家屋檐下避雨。我们几个小伙伴也跟着跑了进去,挤在一起看着外面的雨幕。在这短暂的空档里,老头并没有闲着。他仿佛忘记了外面的风雨,又开始为我捏起了糖人。这一次,他捏的是一个弥勒佛。我眼睁睁地看着他那双巧手在糖稀间穿梭、翻飞,每一个动作都那么细腻而富有情感。他的手指仿佛能够触摸到糖稀的灵魂,让它在他的手中绽放出最美的光彩。不一会儿,一个栩栩如生的弥勒佛就出现在了我的眼前。那圆润的脸庞、眯成一条缝的眼睛、笑得合不拢的嘴,都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欢乐和祥和。我接过弥勒佛,心中充满了感动和惊喜。我知道,这不仅仅是一个糖人儿,更是老头用心血和情感凝聚而成的艺术品。
那些日子,吹糖人的老头成了我们村里的明星。每当他出现,都会引来一群孩子围观。我们不仅喜欢他的糖人儿,更喜欢他那慈祥的笑容和那双灵巧的手。他仿佛是一个魔术师,用糖稀为我们编织了一个又一个甜美的梦。那些梦里有欢笑、有惊喜、也有对美好生活的无限向往。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岁月悄然流转。五十多年过去了,当年的小孩已经长成了白发苍苍的老人,而那个吹糖人的老头也早已不知所踪。现在,再也难以见到吹糖人的艺人下乡了,在城里也难觅他们的踪迹。那些曾经给我们带来无数欢乐和甜蜜的糖人儿,仿佛也成了记忆中的珍品。可是,每当我想起那个吹糖人的老头,心中总会涌起一股暖流。他的身影、他的笑容、他的糖人儿,都深深地烙印在了我的记忆里。那些美好的回忆就像是一部永不褪色的电影,在我的脑海中反复播放着。
我常常想,这个吹糖人的老头早已不在人间了吧?即便活着也超百岁了。那份纯真的快乐和美好的记忆却永远留在了我的心中。每当我看到那些色彩斑斓的糖果、那些形态各异的玩具时,我都会想起那个吹糖人的老头。他的糖人儿虽然简单、虽然朴素,但却承载着我们童年的欢乐和梦想。它们不仅仅是一种零食、一种玩具,更是一种情感的寄托、一种文化的传承。
如今,虽然吹糖人的艺人已经越来越少,但是那份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却永远不会消失。我会将这份回忆珍藏在心底,让它成为我人生中最宝贵的财富。同时,我也希望更多的人能够了解和传承这种传统的手艺和文化,让它在新的时代里焕发出新的光彩。那个吹糖人的老头啊,你是我童年记忆中最美的风景。你的糖人儿、你的笑容、你的故事,都将成为我永远的珍藏。愿你在另一个世界里也能继续吹着糖人、捏着糖稀,为更多的孩子带去欢乐和甜蜜。而我,也会在这片回忆的海洋里永远地怀念你、感谢你。在未来的日子里,我会继续寻找那些美好的记忆和情感的寄托,让它们成为我人生道路上最亮丽的风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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