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王冲 ‖ 老黄牛
我叫老黄,是一头在这片土地上劳作了二十年的牛。从我有记忆起,就和主人一家生活在这片肥沃的土地上。
春天,是我最快乐的时候。大地从沉睡中苏醒,主人把我牵到田间,我迈着稳健的步伐,拉着犁铧翻开湿润的泥土。泥土的芬芳弥漫在空气中,那是希望的味道。小主人跟在我身后,欢快地跑着,时不时地捡起地上的小石子,向远处扔去。看着新翻的土地,我知道又将迎来一个丰收年,主人一家能过上好日子,这让我满心欢喜。劳作一天后,主人会轻轻为我擦拭身上的泥土,还会细心地检查我的脚掌,看看有没有被尖锐的石子划伤。那一刻,我能感受到他粗糙的手掌中传递出的温暖和关切。
夏日的夜晚,我被拴在院子里的老树下,微风轻拂,赶走白日的燥热。一家人围坐在院子里,一边乘凉,一边谈论着生活琐事。小主人会偷偷地跑过来,给我喂一把鲜嫩的青草,还轻轻地抚摸我的头,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牛。有时候,主人会坐在我身旁,用蒲扇为我驱赶蚊虫,自己却被叮得满是红包。他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那声音虽不悠扬,却让我感到无比安心。
秋天,金黄的麦浪在田野里翻滚,我和主人一同忙碌在丰收的喜悦中。我拉着装满粮食的车,一步一步稳稳地前行。主人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他会时不时地拍拍我的背,夸赞我是他最得力的伙伴。回到家后,主人会给我准备一盆加了料的精饲料,看着我吃得津津有味,他的眼中满是疼爱。
冬日,寒风凛冽,大地银装素裹。主人怕我受冻,早早地为我准备好了温暖的牛棚,还在里面铺上厚厚的干草。闲暇时,小主人会带着他的小伙伴们到牛棚里来看我,他们会给我带来胡萝卜和玉米,听我慢悠悠地咀嚼。我会轻轻蹭蹭他们的手,回应他们的热情。
可生活并非总是一帆风顺。遇到干旱的年份,土地干裂,庄稼颗粒无收,主人的脸上满是忧愁。我看着他唉声叹气,心里也跟着难受。为了能多挣些钱,主人天不亮就出门,直到很晚才回来。我虽然不能说话,但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多干些活儿,希望能帮主人减轻些负担。
时光匆匆,二十年一晃而过。曾经的小主人如今也已长大成人,有了自己的孩子。但生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主人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地。可奇怪的是,主人似乎并不像我想象中那么难过。他用卖土地的钱买了新汽车,住进了大高楼。
直到有一天,来了一个陌生人,和主人在一旁小声地交谈着,时不时地看向我。我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主人带着那个人朝我走来,然后把绳子递给了他。我这才明白,主人要把我卖给杀牛的人。那一刻,我的心像被刀割一样。我跟着那人默默地走了一段路,突然,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舍和眷恋。我用力挣脱缰绳,发疯似的朝主人跑去。
在主人面前,我缓缓地跪下,重重地磕了下头。我多想告诉他:“主人,谢谢您让我陪伴了您二十年。这二十年,是我生命中最珍贵的时光。我驮着长大的小孩如今都有了小孩,我也老了,到了该告别的时候。我要走了,以后您一定要保重身体。没事的时候,希望您能想起我这头老牛。我到了另一个地方,也会永远想念你们。”
主人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眼中泪光闪烁。我最后深深地看了主人一眼,转身,一步一步地走向未知的远方,心中满是对过去美好生活的回忆和对主人一家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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