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是大奶奶家四闺女的儿子。他经常以看望姥姥的名义，想方设法到我家里去玩。你来我往，我家与四姑姑家走动频繁，两家的关系十分密切。

    表哥是四姑姑家里的唯一男孩，自幼娇生惯养，在姊妹中累活脏活不让他干，遇有好吃好喝的他得优先。在他的衣兜里从来没有缺过零花钱。

    表哥从小就不爱读书，小学没读完就辍学了。他虽然文化不高，却很聪明，心灵手巧，扎鸟笼、造火枪、做弹弓，什么玩艺儿都难不住他，地里的庄稼活一看就会。

    表哥还有个爱好，喜欢养绵羊，而且只养公羊。他养羊不是为了赚钱，更不是为了宰杀吃肉。纯属是一种爱好，他把养的绵羊当成了宠物。

    表哥养羊十分讲究，他认为要养好羊，首先要选好羔羊。买羔羊时要先看母羊，只有母羊强壮，生出的羔羊才能健康，将来才能长得膘肥体壮。他跑了两个市场，经过反复挑选，最终才买到称心如意的羔羊。

    表哥养羊十分上心，舍得花钱投资，更是精心饲养，细心呵护。为了防暑，他夏天经常给羊洗澡，并加盖了通风良好的羊舍。冬天为了防寒，他把羊牵到自己居住的屋里。

    表哥把羊作为心爱的宠物，走到哪里就把它带到哪里。赶集时把羊牵到集上，遇到喜欢养羊的朋友，互相交流饲养经验，谈到高兴时，还可能拉开架式，让羊顶上两头。走亲访友，也忘不了带上他的心爱之物。

    表哥养的羊虽然个头不大，却长得非常结实。那粗壮有力的双腿，修长匀称的身躯，十分引人注目。尤其是头上那对盘旋粗壮的犄角，更显得它雄壮有威。

    春暖花开的季节，表哥像往常一样牵着他的绵羊去看望姥姥。当行至村中后街时，被本族的二叔叫住了。二叔提出让自己的绵羊与表哥的绵羊顶头。表哥看了一下二叔家的羊，便笑着说，“二舅你家的羊能把我的羊装进去，差别这么大，这头怎么顶啊！”

    二叔也不能强来，好声好气地劝说，想让表哥改变态度。二叔见表哥不肯松口，又改说让它俩只顶一头。表哥看着二叔几乎祈求的口气，他不能拒了“二舅”的面子，于是只好勉强同意了。但他再三声明：“只顶一头”。

    表哥与二叔讨价还价的功夫，周围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大家瞧着这一大一小，个头悬殊的两只绵羊。有人摇着头说，这两只羊差别那么大，还用顶吗？小羊肯定不行。也有人不那么认为，说你看小羊长的多结实，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表哥和二叔各自牵着自己的绵羊，在门外空地上拉开了架式。两只羊的距离有二十多米，两边站满了很多人，中间形成了一条夹道。这时有人喊了一声“开始”！各自的主人拍了一下自己的羊屁股，两只羊不顾一切地冲向对方，“澎”的一声顶在了一起。在两只羊后退，准备再次顶头时，被各自的主人拉住了。

    两只绵羊只顶了一头，分不清优劣，也没有胜负。围观的人说没看清楚，怎么不顶了，接着顶啊！二叔的羊虽然个头大，也没有显示出优势，有些不甘心，于是提出再顶一头。表哥看着自己的羊，虽然个头小，但状态很好，丝毫没有怯场的表现，心里也有了底。

    二叔与表哥又讲好了条件，不管谁赢谁输，再顶一头，也是最后一头。他们各自牵着自己的羊又站在了起点上。表哥一只手牵着羊，另一只手抚摸着羊的脸部、头部。好像是在给羊加油鼓劲。在听到“开始”的喊声后。表哥一拍自己小羊的屁股，小羊像剑一般地冲向对方，两只羊头重重地顶在了一起。

    当他们把两只羊拉开时，有人发现大羊的角上出了血，一只羊角斜向一边。随后大羊站立不稳，羊头向着地面栽去。这时有人拿来了止痛药片，把药强塞进大羊的嘴里，又是灌水，又是压住羊的身体，防止大羊乱动。

    止痛药没有起到多大作用，大羊还是拼命地争扎、摔头。不大会儿功夫，大羊躺在地上不动了。

    表哥看着二叔家的大绵羊死了，心里感到内疚和不安，说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二叔说今天的事，你没有任何责任，要怨只能怨我自己，这事既然出了，我认倒霉。

    二叔家把绵羊剥了，给我家送去了一条羊腿。村子里能买得起羊肉的家庭不多，不年不节的，更没有谁舍得买肉吃。二叔知道我母亲要面子，又是“来元”户，只要是送去，肯定不会拒绝。按理说邻居家出了事，理应给人家帮忙。如果没有人买他家的肉，那主家还真的要作难了。

    自从那次绵羊顶头出事之后，表哥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到我家里去。此后，表哥养的那只绵羊再也没有见到过。

    时间久了，表哥还是正常去我家里走亲戚。偶尔有人提起那次绵羊顶头之事，表哥没有反应，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一样。

    既然如此。在表哥面前，再也没有人提及那次绵羊顶头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