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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赵海涛 ‖ 一湖秋色寄乡愁

来源:本站    作者:赵海涛    时间:2025-09-18      分享到:


当第一缕秋风掠过微山湖的水面,荷叶便开始褪去盛夏的浓绿,岸边的芦苇也悄悄染上浅黄,这方水土便迎来了一年中最动人的时节。微山湖的秋,是刻在游子骨血里的牵挂,是藏在岁月深处的温柔,每一缕风、每一片水、每一声雁鸣,都承载着齐鲁大地最质朴的诗意。         

微山湖的秋,是从水面开始苏醒的。盛夏时“接天莲叶无穷碧”的荷塘,换上了沉稳的赭黄。荷叶不再是亭亭玉立的少女,倒像饱经沧桑的老者,在秋风中微微颔首,将积攒了一夏的阳光都沉淀在饱满的莲蓬里。渔民们划着柳叶般的小渔船穿行其间,竹篙轻点水面,惊起几只白鹭,翅尖划破镜面般的湖水,留下一圈圈涟漪。“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虽然时令已过采莲的盛期,但残留的莲子却更显珍贵,渔民们剥开莲蓬,饱满的莲子滚落竹篮,带着湖水的清冽与阳光的暖香,这便是秋日里最实在的馈赠。     

湖面上的渔歌是秋日最美的旋律。渔民老张的嗓子里像是装着整个湖的故事,一声“哎——秋风起哟蟹儿肥”的号子,能穿透芦苇荡,传到对岸的村庄。他说,微山湖的秋是“三分水色七分金”,湖水清浅处,菱角的藤蔓下藏着肥美的河蟹,一网撒下去,总能收获满舱的惊喜。傍晚时分,夕阳将湖面染成熔金,归航的渔船满载而归,舱里的鲤鱼、鲫鱼、乌鱼活蹦乱跳,银鳞在余晖中闪闪烁烁,渔民们黝黑的脸上沟壑里都淌着笑意。        

岸边的芦苇荡是秋日的童话世界。连片的芦苇从浅绿渐变成苍黄,毛茸茸的苇穗在风中摇曳,像是无数支饱蘸诗意的毛笔,要在湛蓝的天空上书写秋的华章。偶有孩童钻进芦苇荡,惊起一群水鸟,“扑棱棱”的翅膀声惊碎了芦苇荡的宁静,留下一串清脆的笑声。         

远处的微山岛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岛上的古寺传来悠远的钟声,与芦苇荡里的虫鸣、湖面上的渔歌交织在一起,构成一曲浑然天成的秋日交响乐,让人想起王维“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的意境,只是这湖中的“空山”,更多了几分水乡的灵动。         

微山湖的秋,不仅在水里,更在岸边的烟火人间里。沿湖的村庄像是被秋光浸泡过的,每一寸土地都散发着丰收的气息。村口的老槐树下,晒着金黄的玉米和火红的辣椒,玉米棒子编成的长辫挂在屋檐下,辣椒串成的帘子垂在门楣上,红与黄的碰撞,是秋日里最热烈的色彩。农妇们坐在马扎上,一边择着刚从湖里捞上来的芡实,一边拉着家常,说谁家的稻谷又多收了几车,谁家的花生结得饱满,话语里都是对收成的满足。        

清晨的集市是秋日最热闹的画卷。挎着竹篮的乡亲们从四面八方赶来,篮子里装满了湖鲜与秋粮:带着泥的莲藕洁白粗壮,刚摘的山楂红如玛瑙,新磨的玉米面散发着甜香,还有活蹦乱跳的湖虾、翻跳的鲤鱼……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孩童的嬉笑声此起彼伏,充满了生活的暖意。     

  秋日的午后,最宜在湖边的老茶馆小坐。茶馆是临水而建的木屋,木柱上爬满了牵牛花的枯藤,屋檐下挂着红灯笼,风吹过,灯笼轻轻摇晃,投下斑驳的光影。老板泡上一壶本地的荷叶茶,茶汤淡黄清澈,带着淡淡的荷香,配上一碟花生瓜子、几块点心果子,便是最惬意的时光。茶客们多是老人,他们望着窗外的湖景,说着年轻时的故事,岁月在他们脸上刻下皱纹,却也沉淀出从容,就像这微山湖的秋,历经风霜,却愈发醇厚。        

傍晚的炊烟是乡愁的引子。当夕阳沉入湖底,岸边的村庄升起袅袅炊烟,与湖面上的薄雾融为一体,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炖鱼的鲜香、蒸红薯的甜香、炒菱角的清香……这是刻在游子记忆里的味道,无论走多远,总能在某个秋夜,被一缕相似的香气勾起身处故乡的错觉。正如杜甫所说“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微山湖的秋月,总比别处更清亮、更温柔,洒在湖面,像铺了一层碎银,映着归鸟的翅膀,也映着岸边人家窗台上摇曳的灯影。       

微山湖的秋,是最适合观云听雨的。秋日的天空格外高远,云朵像是被风吹散的棉絮,悠闲地在蓝天上飘荡,投下移动的阴影,在湖面上画出瞬息万变的图案。坐在湖边的老柳树下,看云卷云舒,听风声穿过芦苇荡,心里会变得格外宁静。        

秋日雨中的微山湖,是一幅流动的水墨画。远处的岛屿被薄雾笼罩,只剩下模糊的轮廓,岸边的树木垂下湿漉漉的枝条,湖面泛起细密的涟漪,渔船泊在岸边,草笠挂在船头,像是从古诗里走出来的景致。撑一把雨伞,沿着湖边的石板路漫步,雨水顺着伞沿滴落,在脚下溅起细小的水花,偶尔能看到几只鸭子在雨中嬉戏,浑然不觉秋的凉意。这时的微山湖,洗尽了夏日的喧嚣,多了几分“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的清幽,让人的心也跟着沉静下来,想起那些藏在岁月深处的故事。     

   秋日的微山湖,最能体会人生的孤寂与冷暖。当雁阵南飞,留下声声雁鸣,当荷叶枯残,露出清冷的水面,当夕阳西下,拉长孤独的身影,一种淡淡的孤寂感会悄然涌上心头。但这份孤寂并非萧瑟,而是历经繁华后的沉淀,是“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的豁达。就像湖边的老渔民,他们见过湖面的风浪,也遇过丰收的喜悦,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都藏着故事,眼神却始终清澈平和,这便是微山湖赋予乡亲们的品格:于孤寂中坚守,于冷暖中从容。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又是一年秋分时,微山湖的芦苇该又黄了,岸边的山楂该又红了,湖面上的渔歌该又起了。远方的游子啊,你是否也闻到了故乡的桂花香?是否也看到了天边那轮故乡的月亮?微山湖的秋,是一幅永远看不够的画,是一首永远唱不完的歌,是一份永远道不尽的乡愁,它藏在每一片落叶里,每一滴湖水里,每一声雁鸣里,等待着每一个游子,在某个秋日,循着记忆的味道,回到这方魂牵梦萦的水土。         

这便是微山湖的秋,它用最质朴的色彩描绘丰收的喜悦,用最温柔的水波承载岁月的故事,用最沉静的诗意唤醒心底的乡愁。它告诉我们,故乡永远是心灵的原乡,无论走多远,总有一湖秋色在等你归来,总有一缕乡愁在岁月里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