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霜染白了济宁的田埂，农历十月初一的风里已带了凛冽寒意。寒衣节悄然而至，我和老伴对视一眼，无需多言——该回泗水老家了，给长眠地下的爹娘，送一身御冬的衣裳。   

寒衣节，这名字听着就让人心生暖意。寒衣节起源于上古“祖先崇拜”与“秋祭”习俗，核心是为逝者送寒衣、表哀思。这一天，特别注重祭奠先亡之人，谓之送寒衣。它与春季的清明节，秋季的中元节，并称为一年之中的三大“鬼节”。《诗经》里面有“七月流火，九月授衣”的古老叮咛，更让这个节日添了深远的意味——天要冷了，记得添衣裳，无论生者还是逝者。

“这回坐城际公交吧。”老伴边翻找厚外套边说。我点点头，想起清明时路上那些呼啸而过的私家车。如今天凉了，公交车上该是清静的。

与我们想像的不同，车站上排起了等待坐车的长龙。城际公交在济宁北站刚开过来停下，车门一开，返乡祭祖的人潮便涌了上来。座位早已被抢占一空，过道里很快站满了人，肩挨着肩、脚碰着脚，连转身都要小心翼翼。

我给老伴说，不行我们坐下一趟班车吧。老伴说，还是上去挤挤吧。

上车后看到几个老人提着鼓囊囊的包，彼此点头算是招呼——都是回乡送寒衣的，而且是年纪大的居多。听到了乡音，与我老伴挨着坐的是位老乡，他讲是在巨野龙固煤矿上工作，这次也是专门回老家上坟的。咳嗽声、低声交谈声、行李摩擦声交织在一起，连车窗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哈气。车一颠簸，人们便不由自主地相互靠拢，却没人抱怨，只盼着早些抵达老家，为逝去的亲人送上一份牵挂。

车窗外杨树只剩疏朗的枝桠，田野裸露出大地的本色，偶尔可见未收的玉米秆在风里沙沙作响。这寂静，与清明时万物萌动的静不同，是收获已毕、大地将眠的沉静。

路旁的祭品店里，清明时那些金元宝、银元宝，以及数额大小不等的冥币还在，却多了各色纸剪的寒衣。我们购买了上坟祭祖所需的纸钱和寒衣。纸钱的花样繁多，令人目不暇接。这些纸钱，虽是虚幻之物，却承载着我们对先人最真挚的思念与祝福。

寒衣节祭祖，于我而言，意义非凡。它不仅让我们铭记已故的亲人，更在无形中强化了亲情的纽带。哥哥知道我们当天还要返回济宁，提议先上坟后开饭。

依旧是那条再熟悉不过的小路，这条小路，让我想到了从前故乡的模样。

我们拎着纸、香等祭品，怀着对祖先的敬仰和怀念之情，来到了祖坟前，摆放了祭品，点燃了纸钱，看着它们在火光中化为灰烬。我们双膝下跪在地上，虔诚地叩首，仿佛能听到先人的声音在耳边回响，那是岁月深处的低语，满含着对我们的叮嘱与期望。

返程的城际公交车上，暖烘烘的。车窗外夜色正一寸寸把田野涂黑，而车厢灯映出自己脸上的纸灰痕，老伴说：“给爹娘烧完衣裳，心里就踏实了。”而我却在想，这回乡祭祖，不就是是一次心灵的旅程和情感的释放吗，它不仅仅是对先人的怀念，更是一种文化的传承。

岁月流转，但这份情感，这份传统，将永远流传下去，如同故乡的山，故乡的水，永不干涸，永不褪色。 

乙巳年寒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