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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孙家汇 ‖ 我的忘年交——崔孝光先生

来源:本站    作者:孙家汇    时间:2025-11-28      分享到:


我的忘年交崔孝光先生,是我的好朋友。他今年已经是米寿之年了,山东济南人,1960年毕业于我国著名学府清华大学,读的是土木建筑系。毕业时,是著名建筑历史学家、建筑教育家,被誉为“中国近代建筑之父”,时任清华建筑系主任梁思成先生亲自颁发给他毕业证书。毕业后投笔从戎,离开美丽的清华园,毅然参军,成为光荣的工程兵部队一员,参加了大西北的国防建设。1976年转业到北京市市政工程设计研究总院任高级工程师至退休。……对于这样一位大我近9岁,饱经风霜的专家级人物,我们又是如何相识的呢?待我慢慢叙来。


两位老人由《我的时光歌单》结缘

我与崔孝光先生相识2015年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老年之声广播,源于当时有个深受老年听众欢迎,重温经典歌曲的节目《我的时光歌单》。

崔先生回忆说:主持人李佳那天报出的“我的时光歌单”的拟稿人是一位家住朝阳区的孙家汇先生。她宛如亲人般的语气介绍,使这位我不曾谋面的朋友立刻让我不感陌生,他就是我身边的兄弟、歌友。当他在抒情的《母亲》歌曲中讲述他母亲使用已由方形的锅铲变成弧形的铲子时我不由自主的流下眼泪,我向这位辛勤操劳一辈子伟大的母亲致敬!那一刻,我也想起了我的母亲——我的妈妈是一位来自农村的‘缠裹脚’家庭妇女,身单力薄,可我有八个兄弟姐妹,全家十几口的生活全靠他老人家操劳一切,更让我难以忘却的是在她老人家进入古稀之年后正逢我在工程兵部队服役,没有条件照顾孩子,她老人家为了我专心致志的在山区去建设国防工程又依然承担了抚养我的双胞儿子重担。我记得2006年在母亲九十九岁生日时尽管我已离开部队三十年,我又找出那绿色的军装整齐的穿戴上,庄重的在妈妈面前演唱了《说句心里话》,当唱到‘家中的老妈妈已是满头白发’时,我已哽咽了!妈妈深情的说:‘你为国防建设有功,我当军属光荣!’简洁的一句话道出了妈妈伟大的精神世界!那天的演唱我感到最有意义,《说句心里话》道出了我对妈妈的爱与情!

由此,我与崔孝光先生,在电波中以歌会友,成了歌友、笔友、好友。共同的爱好,相互的欣赏和鼓励,使我们走到一起。我们曾多次参加北京市各种比赛征文。像北京市“倡导全民阅读,创建学习型城市”、北京晚报“我与老字号”、“畅通北京你我同行’’、“我的地铁故事”征文等活动,有趣的是,不仅都获过奖,有时还同台一起领奖呢。

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老年之声,《我的时光歌单》节目首次分享会于2016年5月25日在日坛公园水榭举办。真可谓“绿荫浓,百花艳,水榭里歌声暖”啊。听友们相约在幽静典雅、风光旖旎的日坛公园同声歌唱,分享难忘时光。其中,我和崔孝光先生的节目非常出彩。我俩一起用中、俄两种语言现场演唱《共青团员之歌》,歌声嘹亮、铿锵有力,引起现场阵阵掌声。随着时间推移,我们逐渐成为非常合得来的好朋友。他曾经向我讲述过他的家史,倾诉过父亲、母亲、姐姐的生动感人的亲情故事,我也特别想分享给我们阿那亚的邻居们听一听。


妈妈,耄耋之年握上了鼠标

崔孝光先生首先向我讲述了自己的母亲:

“我的妈妈已走了18年。妈妈走时年已99岁,那年我也迈入古稀行列。每到母亲的诞辰、忌辰或特别想念她老人家时我们全家都会聚集在一起观看她老人家生前拍摄的唯一的一段录像——那是我家老少百看不厌的‘大片’。我每每观看‘大片’时热泪总是不由自主的夺框而出,这不仅因为‘大片’使我又能聆听和瞻仰到妈妈的音容笑貌,而且也使我感受到晚辈们对她老人家争先恐后孝敬的‘时不待我’的精神!谈起这些事,还要从妈妈日常的生活说起……

妈妈出生于大清光绪三十四年(公元1908年)的一个边远农村,听姥姥讲:那时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孩子要想上学简直是‘妄想’,但妈妈从小睿智好学,不管是家务还是农活,只要做就有始有终把事情做好。妈妈从小没有进过正规学校,直至上个世纪50年代解放后才参加了扫盲班,那时已是八个孩子的母亲了。我记得妈妈在上扫盲班时我们兄弟姐妹都已入学,妈妈若遇到不认识的字,她随时就向我们发问,那一丝不苟、时不待我的学习精神至今想起来都令我肃然起敬。而且妈妈学习持之以恒,边学边用——我记得妈妈参观了有关天文的科普展览后,她就会用最朴实的语言把‘日食’、‘月食’的道理讲述给自己的老姐妹……。她热爱新事物——近些年,随着人民生活的提高许多新的家用电器陆续走进平民百姓家中,妈妈又开始钻研起这些电器的使用方法。当妈妈使用高压锅、录音机等电器时已是古稀之人了,邻里街坊老姐妹知道后一个个羡慕不已……

  妈妈关心日新月异的社会进步,在步入了耄耋之年后,对新鲜事物的兴趣更是与日剧增。当我妹妹家中添置了计算机后,妈妈又常常在晚辈们使用计算机时在一旁兴致勃勃的驻足许久……她老人家迸发出的浓厚的学习愿望也感动了正在上大学的外孙女及孙子们,她(她)们意识到这不就是老人家与时俱进的要求吗!从此晚辈们主动把姥姥(奶奶)请到计算机前给她老人家讲解计算机的用途……当她老人家了解了计算机具有脑子一般的灵活后,尽管时年已过九旬的妈妈立刻对计算机表现出强烈的兴趣,她两眼炯炯有神的注视着荧屏,侧耳静静听着晚辈们讲解还不时的做着记录,一下子又使我想起妈妈半个多世纪前妈妈在扫盲班的情景,教的耐心、学的认真……就这样妈妈真的从A.B.C学起,已有老年斑的手终于在耄耋之年握上了鼠标,在计算机上玩起了扑克牌游戏!不久,亲朋好友、邻里街坊相继知道了,称道我妈妈‘与时俱进’,赞赏晚辈对长辈‘时不待我’的孝心,使老人们及时的享受到的现代文明带来的快乐。当山东电视台老友栏目了解后还作了采访并录像,于2002年1月15日在该台《老友》栏目播出,真可谓‘好事名扬天下’!这个节目的录像带成了今日我家百看不厌的‘大片’。

妈妈于2006年因病去世,那一刻,我在悲痛之际我更感到晚辈们以‘时不待我’的激情孝敬老人的可贵,使妈妈在人生的最后的旅程中赶忙乘上了她老人家向往的科技快车!”


父亲寄出的10张全国粮票

崔孝光先生曾向我讲述了自己的父亲:

“父亲1911年出生在山东省济南市的一个家庭。据奶奶讲,父亲没有进过一天正规的学校,全靠勤奋自学去实现求知的欲望。

父亲是在制革作坊里当学徒度过了青少年的岁月,上学是渴望而不可及的事……奶奶说,那时本街上有位教私塾的先生,为人热情厚道,不论是否是他的学生,只要向他请教,他都乐意帮助。父亲只要有空闲时间,就去私塾先生那儿帮先生研墨、抻纸(先生写对联时在桌前托纸),就这样“私塾编外”的父亲,竟然也能拿起笔为街坊邻里写副对联了。

我的学前教育是从父亲教我识字开始的,至今记忆犹新。父亲给我启蒙的第一课是,学习“忠、孝、仁、爱”四个字。就这样,父亲不顾每天上班的劳累,天天如此。有一次父亲下工到家时满头是汗,我踮着脚尖举着毛巾去给父亲擦汗,父亲高兴得把我抱起来,嘴里喃喃地说:“孩子懂事了,这就是‘孝’啊!”那一刻,父亲好像看到了他讲解“孝”字的辉煌成果!

1955年8月,我从家中跑着到父亲工作的单位,把清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送到他面前时,父亲高兴得眼含泪花,拍着我的肩膀说:“要再接再厉认真学习,学无止境,你赶上了好时代!好时代啊……”从父亲眼神中流露出,他青少年没有赶上好时代所留下的遗憾,他把希望寄托于晚辈的身上。在我当年9月5日从济南动身赴京到大学报到时,父亲又将他治疗老寒腿铺的狗皮褥子悄悄地卷到我的行李中!

1960年,我大学毕业后跨进了军营。父亲立刻用毛笔小楷工整地给我写了一封家书,叮嘱我要好好当兵,要精忠报国,家中一切不必挂念……在我当兵17年,参加国防建设的岁月中,在双亲年过古稀之时,又承担了为我育子的重担,含辛茹苦地把我的双胞胎儿子带大……

1976年,我的双胞胎儿子离开爷爷奶奶来京上学。一天,我接到一封挂号信,当打开信封时,里面有用信纸包好的5斤一张的全国通用粮票,共10张。我的孩子读着爷爷的信,当读到“……小孙日渐长大,今随信寄去粮票50斤,以备不时之需……”时,我儿子哽咽了!他把粮票举到胸口,动情地说:“这是爷爷奶奶的牵挂!咱们家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不要用它!”孩子说出了全家人的心愿,那50斤粮票至今完好无缺,成了我们的传家宝,永恒的思念!

一晃,父亲离开我已27个年头了,他老人家在我的心中,永远恩重如山!”


二姐和她的手机

崔孝光先生还向我讲述了自己的二姐:

“我已是耄耋老人。我有个二姐是教师,她已远去!永远离开我已十余年了。但她那音容笑貌却不时在眼前闪过。特别是我每逢在街上遇到老师带着成群结队的学生走过时我老汉竟不由自主驻足观看,我把那位领队的老师当作我的二姐,我目送她很远很远……

在二姐与病魔搏斗的日子里,尽管她被疾病折磨的相当虚弱,但她依然拿着手机贴在脸上与同学们亲切的交谈,她不愿让同学们为她的疾病痛苦担心,因此不时还微微发出至诚的笑声……她说:我的手机永远传播知识、友爱和欢乐!

二姐是位典型的不怕吃苦又热情又憨厚的山东妇女,1953年国家开始大规模经济建设急需人才,她急国家所急,于是她决定在1954年高中毕业后选择传播知识育人的师范大学作为自己的志愿,甘为人梯。她认真学习、刻苦钻研,毕业时取得优异成绩。她服从国家分配作了一名人民教师。她与孩子们朝夕相处、亦师亦友,每逢节假日,那些住校的学生也把二姐家看作是自己的家,她把那些远离亲人的学生们看作自己的孩子一样……二姐手机中的‘短信’多半是她对困难学生们的帮助和嘱咐。当二姐听同学们说某个住校学生因手机欠话费没有与家中联系时,二姐悄悄的给那位同学手机充值……

二姐对待自己教学工作一丝不苟。每个教案她反复研究,当她得知其他学校有什么更为先进的教学方案时她总是第一时间拿起手机询问……她至诚的说:手机是她工作的最为信赖的助手!

在她病重期间医院严格管理,当大夫下达一般来访者不准探视的规定时,她对大夫恳求的说:我的学生都是我的亲人,您让我保留我的手机吧!她抚摸着手机或放在耳边!她以极其微弱的声音说:这就是亲人!

在二姐与病魔最后搏斗的日子里她更加要求手机放在其耳边,有一次我在病床边忽地手机铃声响起,我赶紧打开‘免提’功能,是一位远在国外学生打来的。告知二姐:谢谢崔老师的多年的培养,我最近回国,崔老师需要什么……二姐对着手机轻声轻语的说:我很好!不要惦念我!您学好本领就是我的需要!尽管话语是那样坚强但二姐的眼角已有泪花,泪花终于滴在心爱的手机上……说这话时距她离开这个世界的最后日期2009年2月19日不到一小时!

二姐走后,那部手机和她心爱的书籍、讲稿,成了我们家宝贵的财富和思念。若不是亲眼目睹一位即将离开人世的老人对手机的痴迷,真无法想像手机对人类生活有这么大的亲和力和影响力!手机像影子一样贴在人们身边,它给人们充分展示个人的空间,随时聆听亲友们的关心和慰问。使您随时置身于亲友的怀抱之中。”

这只是崔孝光先生的几个亲情故事,每每回忆起故事情节,使我感动得陷入沉思,思绪良久……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我与崔孝光先生虽已都是耄耋老人,应该是颐养天年了。但我们依然是两鬓斑白还始终坚持阅读、笔耕不辍、无怨无悔。崔孝光先生在《北京纪事》发表过《我与前门火车站的情缘》(获征文二等奖)、《难忘的“清华园车站”》他不仅关心第二故乡北京的变化,而且时刻关注自己家乡济南的变化。今年济南趵突泉泉香杯——“我的泉城情”散文大赛文中他挥笔潇洒写下题为:《这里的泉:喷涌似舞,涛声如歌!》的文章(获得二等奖)。

在他这种老有所为,老有所乐精神鼓舞下,我在《北京纪事》上发表过一篇至今仍具有一定文史价值的文章:《解放后最早登上天安门的人》,讲述了国徽制作者之一,国家级一级工艺美术大师郭效儒老先生的故事。今年我的文章和摄影作品也先后见报于河北的《燕赵老人报》、江西的杂志《开心老年》,并在《北京地坛书市征文征稿活动》中获奖。我的稿件《我与首都图书馆的不解之缘》已被《百十守望砥砺前行——首都图书馆110周年纪念文集》采用。我们这样做又是为什么呢?答案是:回味人生,就像一场旅行,不在乎目的,而在乎沿途的风景,以及看风景的心情。

我与崔孝光先生每天都用微信互相问候,你给我发一个带去早安和天气预报的活泼小松鼠,我给你发去一个衷心的祝愿:“冷冷的早晨,暖暖的问候!满满的牵挂,深深的祝福:愿我们都健康快乐,幸福永远!早上好!”……您说,我俩这个忘年交,是不是有点儿意思,有点儿令人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