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奔跑 | 王刚一家子
地里收完了麦子之后,天气突然干旱了起来,麦拢里的青苗蔫成一片。王刚已是过了六十岁年纪的老农,种了一辈子地,因为没有别的能耐,地里收成的好坏直接关系他的饥饱和生活的给足,庄稼都是他的心头肉,若这样持续旱下去,这玉米秧子非全死了不成,唯一的办法是拉管子浇地。可是离地最近的两个井全被别人家占用着,他只能等。
今天地面的温度大概已经超过了四十度,又刚好是中午,王刚和妻子秀花一起走在路上,人家浇完了,他们匆匆忙忙去续井按水泵。
这天实在太热了,超过往年这时候正常的气温,汗珠一滴滴从脸上淌下来,眉毛上的汗水浸到了眼里,瞬间煞的生疼,他揉揉看向老婆,这个丑婆娘也拾掇着跟着受罪,他把烟芩在嘴里,顾不上点上就忙活着把一截一截的管子用接头接上。秀花任劳任怨地给他递上绑管水带子的细绳和铁丝,他默默地拾掇好一切,把电开关推上,那哗哗的水就出来了,老婆秀花手握铁掀顺拢拔拉着,他看着她被晒得乌黑通红的脸,想让她到地头歇息一会儿,可秀花依旧忙个不停。只一会儿,也许只有十几分钟,他们的衣服全被汗水湿透了,王刚拽起水带的管头,然后就对嘴喝了起来,水一扬一抓呲了满脸,水顺着衣襟淌下来,那水真凉啊,身上一个激灵……王刚也猛地一清醒。
这是什么生活呀?王刚冷冷的心里一阵难过,这生活的滋味不好受,可又能怎样说得出。他上有一个近百岁的母亲,老人年老古稀,身体虽然没有大毛病,但是母亲一年四季吃喝拉撒都在床上,偶尔姐姐接走两天,剩下的时日都是他两口子在照顾,只要有一口吃的,只要有母亲在,再怎么劳碌他都愿意。可是偏偏唯一的儿子家在年底出了事,贪图便宜的儿媳被网骗了四十万。他们小两口奋斗十年的积蓄被诈了个光,儿子心里不痛快一生气就会喝醉,但他为了生活不得不一天到晚的在城里干活挣钱养家。儿媳吴云一开始受到刺激,她疯了似的一趟趟去公安局找网警,但是钱已经被犯罪分子打到国外,追回来的可能性根本没有。整件事闹腾了半个月,吴云看着返钱无望,一下失心疯狂,天天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大闹不止,儿媳的精神状态完全跨掉了,儿子一边照顾着孙子,还得带他媳妇四处看病,看着儿子憔悴的模样,他老俩口心疼不已,却又无能为力,所以只有把家中的地种好,给儿子一点支持。想到这儿,王刚心里五味杂陈,看一下刺眼的太阳,这真是酷热难当,老伴也憔悴老了很多,看着无力改变的一切,一时他的脑袋瓜子懵懵了。
他们一大家子的地整整有五亩多,眼看夕阳西下,地也浇了一少半,这一个水带管子眼看快到头了,突然秀花从他兜里掏了打火机就走,原来秀花嫌地头的麦乍有点高,她凑近打开了火。说时迟那时快,火头一下子蹿起来,那焦躁的麦秸忽忽地着起来,一下子蹿的四五拢,又刮着东风,火势狂然大了起来,火向旗帜一样横飞,邻居的地里也有了火……
地里的人四下惊恐的跑过来救火,这时地里庄稼已经长出来了,若救不下来,后果不堪设想。王刚猛跑,抱起水带朝火淹浇……众人用铁掀打着铲土掩盖,场面一时混乱,火最终被救下了,秀花满脸灰满脸惊恐,而王刚鞋子跑掉了,浑身上下都是泥泞也全湿透了,他刚想大声的叫骂,却看见秀花已经在哭了……
众人散去,天上的巡逻机绕着浇地的上空飞了好几圈,秀花更神不守舍了,难道上面知道了,王刚说以后可不能再放了,不出事也犯法,派出所知道了会来抓人的,秀花听了更加害怕,他就用铁掀把烧过的地方用土再盖盖,再盖盖。
太阳完全下山了,地里的水继续淌着,村里的主任专门赶来再三交待不能再放火烧麦秸了,这两天上面要求很严,触犯法律的事情千万不能做。王刚听后保证不会了,但他心里也哆嗦个不停,心想幸亏火救下了。
天更黑了,地里已经模糊一片,远处的路上突然有一辆车驶来,那车前的一束光各外的刺眼。秀花忽然大叫喊他,说不会来抓人了吧?不等王刚回答,她猛地朝地外跑去,等王刚回过神来,秀花不见了踪影,她失踪了……
一夜未眠,儿子的眼睛哭肿了,派出所这次真的来了,不过是帮他们找人。
一条条路,几十个邻里乡亲,几百部手机发布寻人讯息,没有音讯,没有动静。
天渐渐地明了,王刚瘫坐在院子里的地上,无望的望眼欲穿,人去了哪里呢?儿子一夜未归,老婆子去了哪里,难道吓疯了不成,这都什么事啊,他无语的难过起来。
幸好事有不冕,等二天秀花终于找到了,原来被吓得精神错乱,跑到附近一个村子的,跳墙钻进一户人家的厨房里呆了一夜,天明这家的主人听动静才发现了她,这炎热的天气让秀花显得更加虚脱,而且满脸都被蚊子咬红了。
儿子对着恩人再三感谢,硬塞给钱人家也不要。派出所送人的车也走了,王刚看着秃废的秀花,想告诉她以后一定要遵纪守法,但看着一副失神的模样,只能心疼地说“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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