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西同 | 隔阂
七十岁的老耿头住进医院,经医院医生一番折腾,最终结果老耿头脑内多发性缺血、梗死、软化灶等症状,典型脑血栓。医生还告诉他,除进行药物治疗外,还要积极加强自身锻炼,否则的话......
躺在病床上的老耿头隐约听见医生的话,脑袋‘懵’地下,他不敢往下想,几年前村里老胡大哥得的也是这种病,吃、喝、拉、撒全在床上,虽然床前儿女双全,时间一长,儿女们也有自己的事做,看着被自己拖累的儿女,老胡硬是不吃不喝一个礼拜,儿女受不了,苦苦哀求老胡,老胡下定决心,最后瘦的皮包骨头走了。还有临村的二孬,趁家人不注意,竟然将布绳子拴在床头上缠住脖子......
病床前的侄儿军看出老耿头的心思,说:“叔,您老人家不要有什么顾虑,有我在,一定叫您恢复的和以前一样。”
望着眼前侄儿和侄媳妇(都已年过半百),两行热泪顺着老耿头黝黑的脸颊流下来。
侄儿的出现,老耿头感到意外,自己口口声声与侄儿家老死不相往,可现在侄儿就在自己身边,听医生说还是侄儿叫救护车把自己送进医院,要不这把老骨头怕是躺在棺材里。
老耿头孤身一人,有过一次婚姻,只是短暂的。
就是那次婚姻,老耿头与哥产生隔阂,就连哥去世,老耿头没蹬过哥的家门一步。
老耿头自幼腿脚患有残疾,三十多岁婚姻没有着落,急坏了哥,四处托人给老耿头介绍对象,可偏偏就没那缘分。
一天夜里,一亲戚领着一四川女子来到他家,说只要花些钱,女子就可以做老耿头的媳妇,老耿头喜出望外,哥不同意,说问清楚女子的来历再说,当得知女子是从四川拐来的,哥打死不同意这门婚事。
老耿头误认哥怕花彩礼钱,与哥争吵起来。
哥劝道:“兄弟,不是怕花钱,我是想征求女子的意见,如果女子愿意留下来,在咱们家住上几天,再去女子娘家征求下她父母意见,只要对方没意见,叫大队出个证明,再去公社办个登记手续,回来后哥风风光光把婚事给你办了,多好。”
哥去问女子,女子死活不同意,哭得像个泪人。
哥左右为难。
老耿头怕夜长梦多,一天晚上不顾女子反对,强行将女子拉进自己居住的屋里。
打骂声和女子哀求声传到哥耳朵里,哥再次阻止了老耿头。
望着被老耿头打得遍体鳞伤的女子,哥气不打一处,对着老耿头暴打一顿并说道:“咱这是犯法又缺德,你滚。”
四川女子走了。
老耿头搬进生产队里一间失修多年的仓库里。
哥后悔莫及,常去仓库看望老耿头或叫他回家,老耿头像铁了心,不是闭门不见就是躲得远远的。
老耿头性格变得古怪了,加上原本又是出名的‘拧筋头’说起话来能把人噎死。
爹走后,军想把独居的叔接回自己家,老耿头死活不同意,说自己独居惯了。
军也知道叔的年纪越来越大,自己不在身边,怕有个闪失,军找村干部做老耿头工作,可他油盐不进,最后竟说侄儿看中自己手里的那点钱。
一年春节,在外工作的儿子领着女朋友来到家中,席间儿子女朋友问军:“叔叔,咱们家不还有个二爷爷吗?干嘛不叫来一起吃饭?”
军脸上顿时火辣辣,恨不得地上有道缝钻进去。
现在青年人都知道尊老爱幼,况且这里还是七十二贤闵子骞、樊子迟、宓子贱的故里,“五里三贤”“芦衣顺母”的佳话流传多年,可自己这些年都做了什么?连自己亲叔的工作都做不通,真是白活几十年。
老耿头除性格古怪,身体算是比较硬朗,没什么特别嗜好,只是常常喝一点小酒,但没乱过酒。
村委会动员老耿头去镇敬老院,他不去,说,“在那里除了等着吃,就是等着死,又不自由,不如在家。”
老耿头常去村里一废品收购站溜达,知道废旧报纸、废铁烂铜的价格。他找到收购站老板,从废品堆里买回一辆旧人力三轮车,回家后捣鼓捣鼓,骑车走村串巷收起废品来了。
渐渐老耿头手里有了积蓄。
一次,老耿头像往常一样,吃过早饭骑着三轮车又去收废品,半道碰到一熟人,对他说:“大兄弟,这几年手里头有些积蓄了,这么大岁数该享清福了,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走,再说,兄弟早出晚归都一个人,晚年了,何尝不愿意找个说说话的?”
一句话戳到老耿头痛处,他头摇得像拨浪鼓。
熟人见状对老耿头说:“死脑筋,真是死脑筋,真应了那句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那时候婚姻不顺不代表现在没桃花运,将来你手里钱花不完死后留给谁?找个老伴晚上回家热汤热水。”
一连几天,熟人把老耿头家的门槛给踩烂了,他心动了。
老耿头不再骑三轮车走村串巷,变得爱打扮了。
军和妻子知道叔的这些行为,找到叔说:“叔,这是好事,干嘛不给侄儿说一声,叫侄儿帮忙参考参考?我爹娘去世的早,您老人家就是我最亲近的人。”
老耿头没好气地说:“这是我的事,用不着你来参与。”
军说:“虽是好事,我怕叔上当受骗,现在个别人专门盯着一些男性孤寡老人以牵线搭桥介绍婚姻为幌子骗取老年人钱财。”
“放屁,我的事用不着你管,该去哪儿凉快凉快,我知道你啥想法,当年你爹阻止我,现在你又阻止我,安的是什么心?等我死后手里的钱都是你的吗?”
“不是,叔,我不是那意思。”
“是不是那意思,我不管,但你放心,我就是用钱买东西喂狗也不给你。”老耿头越说越生气。
一句话把军噎地喘不过气来。
军妻子听不下去,要和老耿头理论,被军拦住。
军想和叔再说道说道,不料老耿头已将手里拐杖高高举起重重砸在军额头上,血顺着军的额头流下来。
军妻子见状再次冲上前,被军死死拉住。
一个月过去,两个月过去。
老耿头老伴没相成,还搭进去两万元钱。
老耿头病了,躲在家里不敢出门,老祖宗的脸面让自己丢尽了。
军再次来到叔家说:“叔,咱报案吧,这可能是一个诈骗团伙。”
“啥?还嫌你叔丢人丢得不够大?”
“不报案,两万元钱咋办?您老人家辛辛苦苦挣的钱就这样打水漂啦?”
“你滚,这钱是我的,又不是你的,何必咸吃萝卜淡操心?”
“可,我是你侄儿,我不管谁管?再说将来您老人家还指望这些钱养老呢。”
“不用你管,我就是现在死也用不着你管,你给我滚的越远越好,你要是敢报案,我就没你这个侄。”
老耿头不吃不喝几天后。又推着三轮车出门了,一天中午,他一阵眩晕倒在地上,被人发现后通知了军。军打120把老耿头送进医院。
老耿头不再说什么,望着军和侄媳妇,眼里噙满泪水。
老耿头张张嘴对军说:“是叔老糊涂,错怪你了。”
军说:“谁叫我是你亲侄,我不管谁管?您老人家只要安心养病,我才放心。”
出院后,军把老耿头接到自己家。
半年后,老耿头恢复的像以前一样。
一天,军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两万元钱说:“叔,钱追回来了。”
“还能追回来?”老耿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就是一个诈骗团伙,专门针对一些老年人。”
“人都逮起来了?”老耿头问。
“那还用说,还能再叫他们去骗人。”
“好小子,真有你的。”老耿头高兴地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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