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西同 | 老王的桃花运
打了多半辈子光棍的老王,突然间撞上了桃花运。
消息传开,有人默许,有人愕然。
默许者认为:说啥来,人的命如天定,胡思乱想不中用,命里不缺女人,啥时候都不晚,有句老话说得好,女人涮谁家的锅那是命中注定的。
愕然者认为:就老王那熊样,要长相没长相,头秃的像冬瓜,且五十多岁人了,走起路来还一点一点(有点脚)能交上桃花运?让人哪里说理去。
老王不这样认为,他说:“只要人一辈子不欺不诈,不坑不骗,总有好运将临。”
人们细细一想也对,老王确实是好人,心眼实在。村里哪家不论大小事都少不了他帮忙,只要别人一叫,他总会乐不疲惫地去帮助,好像他老王天生欠别人似的,甚至丢掉自己手中活也要去帮忙,有时在人家吃上一顿饭,但大部分回家做着吃,不是别人不留他,而是他怕麻烦别人,自己一人想吃什么做什么。他从来没抱怨过谁,他总说,乡里乡亲帮个忙怕啥,咱有的是力气。
老王有一套打石砌墙的手艺,修墙补瓦、支锅盘灶样样精通。
一年春天,老王给村里一户人家修缮房屋,不小心从房顶上掉下来,吓坏了房东,赶紧叫车把老王送进医院,诊断小腿骨折。房东七凑八凑1000元送到医院,被老王拒绝。
老王说:“你家日子也不好过,大侄到了该说对象的时候,修房屋也花去不少钱,这钱留着给大侄说媳妇用,再说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这点伤算不了什么,医药费我还拿的起。”一席话感动的房东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兄弟,谢谢你,你是好人。”
事后房东要儿子认老王干爹不行。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老王在没完全恢复好的情况下就出院了,以至于后来走起路来有些不得劲,时间一长,走路一瘸一拐,碰上阴雨天还有些疼痛。
老王在集市上贩卖过青菜,一天他从一家收废品站里买来一辆旧脚蹬三轮车捯饬捯饬,每天早去县城批发青菜,然后再去集市卖。他批发的青菜有数十种,买卖中不缺斤短两,以质论价,常常一三轮车青菜用不长时间就会卖完。
当赶集人们走到集市上,总围着他菜摊子转上两圈,捎些青菜回家。
渐渐老王菜摊前围的里一层外一层,有的顾客看老王忙不过来,主动帮忙称秤、收钱。
等集市散了,顾客会帮老王收拾摊子。老王会邀上帮忙人一起到集市上最好的面馆,要上两个菜,来一瓶小酒边吃边喝、边喝边唠,直到天黑,喝完后骑着三轮车,哼着小曲回家。
一些赶集闲来无事的人愿意帮着老王守摊子。
老王卖菜有个原则,当天批发多少卖多少,不卖隔夜菜。
由于老王卖菜货真价实,不坑不骗,往往等不到集市散,他的菜就卖完了。这可惹恼了其他菜贩子,他们勾结当地一菜霸,拿着自己劣质菜找到老王,硬说是从老王这里买的,非要老王包赔,扬言把老王的腿打折,赶出集市。
老王并不惧怕,心里明白,自己是靠良心来做生意的。
几位菜贩子地举动,引起众人不满纷纷指责他们:“你们欺行霸市、缺斤少两,自己不好好做生意还怪别人。”
集市上的市场管理人员对那几位菜贩子进行狠狠批评。
从此老王的名声越来越好。
难怪市场管理所一位搞宣传的人员还编了几句顺口溜:“想买菜,找老王,不欺不诈人性好,老实人,心眼实,人人称赞品质高。”
几年中,老王攒下了不少积蓄。
随着年龄越来越大,遇上阴雨天那条小腿还会隐隐作痛,蹬三轮车越来越吃力了。
经营几年的青菜生意就这样放弃了。
老王兄弟一人,娘在他三、四岁的时候得了一种怪病,肚子胀的像皮球,没多久就病逝了,爷俩相依为命。
老王到了二十多岁时,正赶上分田到户,好日子刚刚开始。爹为给他说媳妇四处托人,怎奈家里除了两间破房子外,就是两光棍,谁家的姑娘愿意嫁过来?
爹实在没办法,托人从四川领媳妇(那时候家里穷,兄弟们多,家庭成分不好的都从四川领媳妇)。
一天,远房亲戚领着一位操着四川口音的男子和一位女子走进了家门,女子二十来岁,说爹娘都死了,跟着哥嫂过日子,想在这边找个人家好好过日子。
女子说:“男子是她表哥,知道这边好,跟着表哥来这里,我们好几个姐妹都嫁到这里。”
晚上,女子说:“我单独睡一个铺,等明天表哥回去给我哥嫂说一下,哥嫂同意,咱们去公社登个记,然后再举行结婚仪式。”明事理的爹直点头,心想:“这闺女咋这么懂事?”
爹高兴坏了,“爷俩这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分?”
爷俩当晚从堂屋挪出来,搬到黑漆漆的厨房里在潮湿的地上打了个地铺。
爹又翻箱倒柜找出稍新一点的铺盖交给女子。
第二天,四川男子要回去,爹跑遍全村凑够2000元钱交给了他。
爹每天除了去地里干活外,都好好地侍候女子,生怕得罪她。
爹常常半夜起来,嘴里念叨着:“孩子他娘你放心吧,咱儿子也找到媳妇了,结婚那天我一定叫儿子和儿媳到你坟前多给你送些纸钱,还要多给你磕几个喜头。”
一月后,四川男子又回来了。
爹从小卖部里赊来酒和菜,好好招待这位男子。
男人说:“女子的哥哥出了车祸,需要钱,婚事往后拖一拖。”
“救人要紧。”爹又把家里仅有的500元钱(准备结婚用的)交给男子。
第二天天亮时,四川男人女子不见了。
女子是在夜里起小便的时候和男子一块走的。
原来这俩人是放鹰的。
爹气得口吐了一滩鲜血,长叹一声,没多久爹就走了。
爹临走说道:“孩子认命吧,你就这个命。”
自己唯一的亲人就这样被气死了,从那时起,老王发誓,不再找媳妇了。
村里有位会石匠的大爷,看到他一个大小伙子怪可怜,收他为徒,教给他石匠手艺,在家叫大爷,在外叫师傅。
就这样他跟着师傅走乡窜户,风里来、雨里去。
老王也曾交过桃花运,只是这桃花运把他撞得不知所措,四处躲闪。
师徒二人去邻庄一户人家垒石头砌墙。这家主人是个女子,三十岁,是个寡妇。常年的生活压力并没有掩饰住女子俊俏的脸蛋和好看的身材。
女子有个双瞎的婆婆和一双儿女,丈夫在一次兴修水利大会战中被拉石头的车撞死。
女子长有一张会说话的嘴,一双眼睛大大的,看起人来火辣辣,叫人无法躲挡。
师徒两人吃住在女子家。
女子总是大爷长、兄弟短地喊着。
每到吃饭,女子总把热腾腾的饭菜放在桌上,然后打来洗脸水,递上毛巾。
师徒二人吃饭,女子总躲在门外或屋里。
师傅问:“一块吃吧。”
女子说:“我刚吃过,不饿,你们爷俩先吃。”
其实在他们师徒两人吃过后,女子会躲在屋里吃剩下的饭菜。
师傅夸奖女子:“是个好女子,过日子的好手,摊上这样的女子算是烧高香了。”
那是的老王没往别处想,只是尽量躲开女子火辣辣的眼睛,每当这时,他总想起去世的爹。
那天最热,师傅家中有事回去了,只有他一人干活,女子几次来他身边想和他说说话,可他不吭不声,只管埋头干手中的活,任凭那女子说。
夜幕降临,女子做好了饭催促到:“大兄弟,今天天气热,早下会班。”
和往常一样,他坐在院子里吃饭,菜还是两个菜,只是面条碗里多了个荷包蛋。
“大兄弟,我在你屋放了桶凉水,吃过饭冲个凉水澡,睡在床上舒服。”
不知咋的,那一夜热得出奇,他翻来覆去睡不着,用凉水冲了三次,回到床上还是大汗淋漓。
夜静了,天上的月亮照着院子里明汪汪像水一样,他起身打开房门想去院里凉快一下。
他打开房门,见院里月光下一个女人站着用舀子从头上往身上浇水。
他“啊”了声,赶紧又关上房门,生怕女子进来。
他又躺在床上,据说他身上穿的衣服像水洗一样。
第二天天没亮就跑回家。
师傅问他怎么回事,他只是摇头。
师傅再问他,他说碰上鬼了。
一晃多少年过去了,老王也步入天命之年。
孤身一人的他本该去镇敬老院享受晚年,可他没去,在家里谁家要是有房屋或锅灶修修补补的,随叫随到。
一次村里集资对大街小巷进行路面硬化,老王找到村干部从积蓄中拿出10000元。
村干部考虑到老王孤身一人就没要他的集资款,可他硬硬留给村里。
随着农村居住环境的改变,老王居住的两间老屋没了,取而代之的是社区楼房,他原有的那套吃饭的家什(锤、抹子、瓦刀等)用不上派场了。
物资生活好了,人们追求精神上的富有,闲来无事的老王又沉浸在广场舞中。夜幕降临,动听的音乐声像绳子一样紧紧拴住老王的心。
虽然腿脚有点瘸,但随着音乐声跳起来却一丁点看不出来,他成了社区广场“舞王”。
老王每年代表社区去镇上参加一年一度广场舞大赛。
老王小有名气。
一个国庆节前期,镇从各村和社区抽出人员组成老年组和青年组进行广场舞培训,参加县里举办的迎国庆广场舞大赛。老王被抽在其中。
经过二十多天培训,老王和来自另外一个社区的她相识并分在同一老年组。
她叫秀,今年56岁,老伴走的早,儿子在省城上班,孙女已经上小学了。
本该在省城享清福的秀惦记着家中几分菜地。
儿子儿媳理解母亲的心情。
秀回到家,除伺侯那几分菜地外,每天天一黑就来到广场,迷上了广场舞。
二十多天里,秀对老王有所了解,知道老王孤身一人,他不仅实在,还心眼好,知道会疼人,虽然腿脚有点毛病,那算什么?她对老王动了心。在征得儿子、儿媳同意后,委托另一舞伴充当说和。
经过半年接触,秀更加认定老王的人品。
老王和秀走到一起。
这对于老王来说太突然了。
难怪老王这么说,现在生活条件好了,追求幸福生活的欲望也提高了,我心眼好,人品好,不会没女人缘的,好的运气会降临我身上。
婚礼在社区宴会厅举行。
结婚那天,秀的儿子、儿媳和孙女专程从省城赶来,送给母亲和老王一副对联:三生希望终生事,半世姻缘一世情。横批:幸福美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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