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古早的电视剧《联林珍奇》，以对联推动剧情。主人公叫凌大秀，对联高手，智斗财主官绅。我记得有幅妙对，上联是:三才天地人。下联对:四诗风雅颂。但《诗经》是分为三部分的，何来四诗，答曰:雅分为大雅小雅。

这可是风靡一时的电视剧，里边有很多妙对。女主人公的饰演者叫周洁，还饰演过《火烧圆明园》中那个被做成人彘的可怜丽妃。听说因病离世，香消玉殒了。

扯远了，还是说回《聊斋》，蒲翁也写了多篇精彩的关于对联的故事，今天要说的就是这篇《狐联》。

焦生，是章丘石虹先生的叔弟，一日在园中读书，，晚上八九点左右，忽然来了两个绝代佳人，大的十八九岁，小的十四五岁。两个美人手扶几案，笑意盈盈看着焦生。焦生知道二人是狐，所变，不受诱惑，请二人离开。年龄大些的笑着说:“君美髯如戟，怎么毫无男子气。”（此处暗用南朝褚彦回拒婚山阴公主的故典。)

焦生正色道:“我从来不和外边的女人苟且。”

女子笑说:“真是迂腐啊，你这个书呆子，岂不知如今这个世道，无论尘世还是鬼神，都是黑白颠倒，你又何必认真男女这点琐事呢！”

焦生不为所动，还是请她俩离开，二女看出焦生意志坚定，不被迷惑，于是又说道:“好好好，你是一方名士，小女子这里有一上联，请你对出下联。若能对出，我们马上就走。”

狐女出的上联是:戊戌同体，腹中止欠一点。

焦生想了很久，也想不出下联。

年龄小的女子嘲笑说:“所谓名士，难道就是这种水平？还是我代出下联吧，己巳连踪，足下何不双挑？”

说完，一笑而去。

一幅语带双关，多少有些露骨挑逗意味的妙对，却出自狐女之口，柳泉先生多少有点对当时酸腐文人的调侃和嘲讽。

        二《狐谐》

博兴人万福是个老实的读书人。老实是老实，也确实有些平庸。

这一年，万福为逃避乡中劳役，跑到了济南，居旅舍中。他乡逆旅，十分凄凉。

一天夜晚，他房中来了一个姿色艳丽的女子。万福问她姓甚名谁，何故到此？女子说:“实不相瞒，我是狐女，但不会加害于你。”

万福想自己命途多舛，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呢，况且女子容貌美丽，他也十分喜欢，于是接受了女子。两人俨然夫妻。女子告诉万福，不要和别的客人一起住，她每天都来，所需用度，皆由狐女供给。

时间久了，万福有朋友来访，一坐就是一通宵。万福不好意思拒绝，只好对朋友讲了自己与狐女同居之事。这引来了朋友的兴趣，都说要见见狐女。

万福对狐女说了，狐女说:“见我干什么，我不过是个人罢了。”声音清脆悦耳，却不知人在哪里。

朋友中有个叫孙得言的，爱开玩笑，说:“这么动听的声音，简直让人神魂颠倒，为什么不让我等一睹芳容呢！”

狐女笑骂:“真是个乖孙子，难道你要为老祖母画一幅行乐图吗？”

众人大笑。

狐女为不扫大家的兴，说:“我是狐，就为大家说一个狐狸的典故，如何？”

众人表示愿意听。

下边是狐女讲的故事:

从前，有个旅店闹狐狸，经常有狐狸出来迷惑旅客，传开后，旅店生意冷清，店主十分担忧，也忌讳说狐狸。

一天，忽然来了个远方客，自称是外国人，要住进店里。店主人十分高兴正招呼呢，有个路人扯了扯远方客的衣角，偷偷告诉他:“这家旅店闹狐狸。”

远方客十分害怕就要走，店主极力挽留说店里没有狐狸，只不过是同行的流言中伤，远方客才住了下来。

入房间刚躺下，见一群老鼠从床下钻了出来，远方客大惊，跑出屋，大叫着:“有狐，有狐。”

店主惊问看见了什么？远方客说:“我明明看见狐狸了，还有狐狸窝呢！”

店主很生气，说:“你看见的狐狸是什么样子？”

远方客说:“我刚看见的，又细又小，想来不是狐狸儿子，就是狐狸孙子。”

讲完，众人皆哈哈大笑，都被骂了还十分开心，幽默是一种能力，也是一种魅力。此后，大家都称狐女为“狐娘子”。

时间久了，大家都愿意来万福住的旅店一聚，听狐娘子谈笑风生，诙谐有趣，也不失为人生一大乐事也。

这天，众人又在万福处置酒谈笑，万福坐在主人的席位上，左边是孙得言，右边是两个朋友，还在上首摆了一张坐榻，是留给狐娘子的。狐女说自己不会喝酒，大家也不强求，只让她入座谈话就好。

酒过三巡，大家开始掷骰子行瓜蔓令（一种酒令），轮到一位客人喝酒了，他把酒杯移向上座说:“现在满座之中狐娘子最清醒，就替我喝一杯吧。”

狐娘子笑着说:“我从不喝酒，但不忍扫兴，就讲一个故事吧，以佐酒兴。”

被揶揄多次的孙得言说不愿意听，悻悻说自己老是挨骂。狐女莞尔一笑说:“我骂狐狸总行了吧。”

狐女开始讲故事。

从前，有一位大臣，出使红毛国，他戴着狐腋毛的皮帽子去见国王，国王见了十分惊奇，问:“这是什么皮毛，这么暖和厚实？”

使臣道是狐狸腋毛。

国王说:“我生平没听说过，狐字笔画怎么写？”

使臣用手在空中比划着怎么写，对国王说:“右边一个大瓜，左边是一个小犬。”

众人哄堂大笑。

右边坐的是陈氏兄弟，一个叫陈所见，一个叫陈所闻。他俩和孙得言都十分尴尬，便说道:“公狐狸都哪里去了，竟让母狐狸在这里喷粪。”

狐娘子接着说:“刚才故事没有讲完，就被一阵犬吠打断了，现在我接着讲完吧。”

国王大为奇怪，见使臣骑的是一头骡子，就问这是什么？使臣说:“这是马生的骡子。在中国，马生骡子，骡子生驹驹。”

国王又细问。

使臣说道:“马生骡子，是臣（陈)所见，骡子生驹驹，是臣（陈)所闻。”

大家都笑得前仰后合，酒兴酣畅。

孙得言对万福说:“我有上联，请你对下联。”

万福说:“请讲。”

孙得言说:“妓者出门访情人，来时‘万福’，去时‘万福’。”

万福受了调侃，但一时也想不出来下联，众人也都想不出来。

狐女笑着说:“我有下联了，龙王下诏求直谏，鳖也‘得言’，龟也‘得言’。”

孙得言大窘，自知不是狐女的对手。

大家都十分开心，总之，狐女的诙谐是说不完的。

狐女和万福在一起一年有余，后来还曾和万福一起回到博兴老家。又一年，万福去济南办事，狐女对万福说:“我本来是陕西人，与你有前世的姻缘，所以跟了你这么些日子。现在我的兄弟来了，我将和他们一起回去，不能再伺候你了，就此别过，望君珍重。”

狐女就这么离开了，万福觉得就像做了一个梦。在以后的岁月中，万福再也没有遇到这么明亮的女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