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  惑

“老张？”

“什么事？”

“我见小区门口黑板上写着：李局长去世，后天在殡仪馆开追悼会。”

“李局长走了？！”

“哎呦——我的好领导哦！”

“李局长勤政务实，待人热情真诚，前几年我在广场经常碰见他，每回我俩都坐下来开心地聊一会儿，他年长我10岁，今年正好该庆80大寿，这一晃有两年多没见他了。”

刚买早点回家的老张老婆，把李局长去世的消息给他通报一声。

“老张，你还参加追悼会吗？”

“那肯定得参加，我得去送送老局长。”

“听说李局长俩儿子，老大在北京，老二在国外，我们百年后可没人通知他们。”

“我去参加追悼会，纯粹是出于对老领导的崇敬和尊重，到时候拿个花圈，吊唁一下，不拿钱了。”

“不拿钱了？账桌子就在大厅门口，不拿钱你咋好意思进去？”

老张寻思着老婆的话，原来坚定的态度有些犹豫。

“老张，要不就别去了？我们都70岁的人了，自打退休后就没再走动，单位的同事多年都不联系了。”老张听着老婆的话没有回应，心里还是想着过去送送老领导。

李局长的追悼会很快开完了，老张犹犹豫豫终究没有参加，为此一直懊悔不已，心里老是念叨：不就是200块钱吗？我一个月6000多块退休金，拿200块钱又如何？我这和老领导多半辈子的革命感情，竟还不如200块钱重要！唉——我啥时候变得这么糊涂！这么冷漠！这么没有人情味了！！

释 怀

李局长走后，老张老是闷闷不乐，总念叨李局长在单位里对他如何如何好，一直后悔、自责没参加追悼会，老婆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第二年清明节，老张老婆说：“听说李局长安葬在青山公墓了，要不我陪您一块去祭奠一下？”

“去祭奠李局长？您陪我去？”

老张高兴地起身从沙发上站起来，激动地看着老伴，“这样太好了！这样太好了！”

第二天，老张早早起床，买了几束鲜花，几样水果，又从家翻了瓶好酒，骑着他的电三轮带着老伴急切切地赶往青山公墓。

老张和老伴缓缓来到李局长墓碑前，摆好鲜花和水果；老张给老领导倒上酒，又拿出条新毛巾，一边细心地擦拭着墓碑，一边絮絮叨叨和李局长说着话，而后恭恭敬敬地向老领导行礼致敬。

从公墓回来的路上，老张说：“这清明的天多好啊，以后每年清明节我都要来看看老领导，这几十年的感情，哪能是钱能衡量的呢？！”

“李局长这么好的领导真是少有，只要你乐意，我每年都陪你来。”

“谢谢您——老婆大人！”

“都多大了，还耍贫嘴！”

老婆从后面使劲拍了一下老张的肩膀，老两口脸上都洋溢着温暖的笑容。

感 恩

转眼到了2023年国庆节，一辆豪华的奔驰商务车来到了老张住的小区门口。两位风度翩翩、气质不凡的中年男子从车上下来。

“请问张工住哪栋楼？”

“哪位张工？”

“建设局退休的张工程师，今年有75岁左右。”

“哦——！您是说老张哥，他住1号楼1楼最东头，进来，前面路口左拐，最前排就是，他两口子人可好了！”小区保安年近60岁，热情地给两位指引着路线。

两位男子敲了敲老张家大门。

“请问张叔在家吗？”

“您们是？”

“阿姨，我是李局长家老大小国，这是我弟弟小军。”

老张爱人既惊讶又惊喜地看着二人，不知说啥好。听到话音的老张从卧室冲了出来，拖鞋差点掉到地上。

“小国！小军！快请进，快请进。”

“来，来来，坐到沙发上。”

老张有些激动，热情地招呼兄弟二人坐下，老张爱人洗了两个大苹果递给他们。

“给，吃个苹果，今年的红富士，可甜了！”

“好的阿姨，不用客气。”

老张显得特别兴奋，愉悦的心情溢于言表。

“那时候，你弟兄俩周末常来局里玩，都还上着初中呢，这一晃20多年了。对了，您母亲还好吧？”老张回忆着过去，关心地问起李局长爱人。

“挺好的，父亲走后，我就把她接去北京了，离我家不远有个医养结合养老院，里面退休的干部职工不少，都挺聊得来，她在那里很开心。”

“那就好，那就好，你们年轻人都这么忙，还专程过来看我们。”

“你看张叔，光顾着拉呱了，还没给您说声谢谢呢！”

“要不是这几年疫情，早就来了，母亲知道您们每年都去祭奠父亲后，感动不已，会会儿念叨这事，这不小军也休假回国，我们立马就来了。”

“我和您父亲那感情可不是一般的深啊，一想起来在一块的时光，就感觉很温暖很美好。”

“这样吧，张叔，阿姨，俺弟兄俩就不久留了，以后再来看望您们；这不，老家还有一个姑，一个舅，好几年没见面了，母亲嘱咐一定得去看看。”

“我本来想咱爷仨在家喝几杯，那既然这样，我就不留您们了，回去代我向您母亲问好。”

“那好，您二老留步，不用送了。”

虽然小国、小军弟兄俩不让送，但老张两口子还是执意送他们到楼外，看着他们上车，依依惜别。

老张看着车缓缓驶出小区，而他却站在原地很久未动。

“他们走远了，回家吧老张。”

“哦，走，回家。”

走进家门，老张看着客厅一大堆礼物，眼里泪水再也抑制不住。

“老领导啊，孩子们来看我了。”

“孩子们都有出息了。”

“老嫂子在养老院很幸福，您在那边就放心吧。”

 ……

老张一直自言自语，好似李局长就在面前……

 初写于癸卯年冬月，乙巳年仲春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