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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连载」任宪富 ‖ 风雨春秋 第九章 风雨过后见彩虹

来源:本站    作者:任宪富    时间:2024-10-23      分享到:


九、风雨过后见彩虹


1977年,已经17岁的我,显然比以前强壮了许多。来到生产队参加劳动的我,试着耕过地,耙过地,经常干的是锄地,这些活儿当时在农村算是好活儿了,比较难受的是擗麻叶和擗高粱叶,因为这时正值伏季,一进去就是一身水,一身腻虫子,浑身又痒又痛,还热死人,难受极了。最考验人也最显示人利落能力的要数割麦子了。割麦子有领趟子的,也有跟趟子的。灵堂子就是割在最前面,给大家带个头。我多数情况下都是跟趟子,有时也领上一回趟子。当时我在同龄人当中割麦子是比较快的,尤其是捆麦子最拿手儿。捆麦子在电影《白鹿原》里有所表现,但那个演员张丰毅演的有些做作,我要比那个演员表现的利落的多。“捆麦子”就是捡一把比较青的麦子分成两股儿,把麦穗儿的那一头交叉着拧上一圈儿,放在地上,然后把要捆的一抱麦子放到上面,把腰子压上,以免回劲儿,随后拽着麦子的两头儿往上拉,让麦子紧紧的挤在一起,麦腰子的两头再交叉压着,拧上两把,就把腰子压住了,一捆麦子也就成了,这叫压腰。这是当时效率比较高的一种,由于技术要求高,搞不好很容易开,所以没有掌握此等技术的人,捆麦子时都要用掖腰,而不是用压腰。

那时候,都是以生产队为核算单位,社员干活挣工分,到年底统算。劳动力多的挣得工分就多,年底结算,分完粮食还要发钱;劳动力少的,或不认干的,工分就少,要想分到口粮,就要往队里交钱。其实当时的工分很不值钱,效益好的生产队每个劳动日,记十分,值上一元多钱,一般的都是几毛钱,像我们队里算是比较落后的,每个工也就一两毛钱。当时我比较开心的一个活儿,就是跟着东记哥哥去拉氨水。两个人拉一个地排车,我们相互交换着驾辕子和拉偏绳,车上装有氨水囊,去距离我家五十里路的嘉祥县城南面的化肥厂拉氨水。一大早上就走,直到大晚上才能回来。一天要步行一百多里路,除了记一天的工分外,还能给五毛钱的出发补助。由于我人瘦,身子轻,腿又长,善于走路,我们队里拉氨水、去山上拉石头的活儿,我可没少干。

那个时候,都是集体劳作,每天由队长安排农活,有指定的人带头去干,有时队长也领着干。农活比较枯燥,单调,社员们有时也自己找点乐子。比如割麦子的时候,捡一些比较鲜的麦穗,放在火上烤,然后搓掉麦粒吃,吃到嘴里又香又甜。割豆子的时候就捡熟透了的,干好了的豆颗,打扫一片干净地,用豆叶烧,叫做烧炸豆,大家围上一圈,在地上捡着吃。刨地瓜的时候,就在地里挖一个一扎多宽的沟,把地瓜放在沟上,在沟里面绪上火烤,就这样烤红薯吃。不过,这些活动都有个前提,那就是趁领导不在的时候才可以做。

到了冬天,农活儿不忙的时候,队长安排我跟着一个二大爷去粉房干活儿。我的任务是每天早上六点起床到队里去洗红薯,洗好之后再剁成碎块儿,然后我就是跟着大人们磨粉,下粉,晾粉,一天下来粉条儿就出来了。我干的活儿虽说比较简单,但是最苦。天冷,又要不断的沾水,我的手裂开了许多的口子,有的地方不停的冒血,使我疼痛难忍。

看我长大了,高中也毕业了,永堂大爷他娘那个二奶奶就来到了我家,给我说媳妇。她对我奶奶和我说,她娘家有个侄女儿,人长得好看,也有一点文化,勤劳善良,是个为家过日子的好角儿,很适合咱们这样的家庭,不过就是腿有点儿瘸。哎呦喂!我才配找一个瘸子!虽然二奶奶说的是实在话,也真的是关心我,帮助我,是好意,在那个年代,我这样家庭的人,能找到这样的已经是不错了,但还是对我有一个打击。那些年,很多成分高的家庭子女,本来挺好的,就因为成分高而大量的找不到对象,从而不得不单身,有些找上的,也大都是残疾的、智障的,侮辱性极强,这让我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悲哀啊!

我长大了一些,队里对我的要求也随之严厉了许多,经常按照十分儿的整劳力给我安排任务,让我经常吃不消。当时也有几个和我差不多的小伙伴在队里劳动,每当干好了,受表扬的是他们,每当累了休息一会儿,或干不好的时候,都是对着我凶。大家都明白,其实我比小伙伴儿们干的还好,经常挨批是因为我家是富农,被称为地主羔子,和大家不是一个阶级,是被专政的地富反坏右的一份子。在家里缺乏母爱,没有地位还能过,就是在外面受歧视,让我受不了,简直是内忧外患,四面楚歌,八下里不可服。

   我苦闷,我彷徨,我错在了哪里?我为什么要承受这样的命运?我分析原因,我研究措施,我探讨未来,我寻找我的人生梦。考大学靠推荐没机会,于是我就想当兵,就找到了大队里的民兵连长任同青四爷爷,要求当兵,同青爷爷对我深表同情,但爱莫能助,成分高不能当兵。我们那里是唢呐之乡,吹唢呐吹出了不少人才。从农民吹到城里,在城里又吹成了教授,吹的“百鸟朝凤”响遍全国,还经常随着国家领导人出国访问的任同祥,就是我们队里的人。父亲就想让我跟人学吹唢呐,人家也不是随便儿收徒的。我就去找我在公社广播站工作的表叔韩跃春帮我找个临时工,可临时工也不是随时都能找到的。我不甘心于命运的安排和摆布,我要寻找自己的道路,追寻自己的梦想。但是,我满腔的热血在沸腾,满心的欲望在冲动,可往哪里冲往哪里动啊?直接憋的我难受,我愤怒了!

  鲁迅说过,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忽然间,一个念头闪过,是谁把我们勤劳善良的一家人搞得这么狼狈!逼得让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走投无路,懵懂的心里产生了一个明晰的复仇计划。我在观察那个村里人告诉我害过我家的恶人的行动路线,重点研究他晚上怎么回家,我则拿个棍子,在恶人经过的墙旮旯角儿,趁着夜黑人静之时,狠狠的教训他一下子,以解解恨,出出气。真的是黔驴技穷,无计可施了。

天道轮回,峰回路转。就在这紧急而关键时刻,也就是我人生最重要的十字路口,我要做出重大选择的时候,党中央华国锋主席宣布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结束。同时,上级也来了通知,要开展甄别成分工作。因为我家是第二批为了完成指标任务被错划成的富农。公社里负责这个事儿的是任法臣爷爷,在他的指导帮助下,我写出了《关于我家成分的说明》,后来政府就批复我家为中农成份。实际上,从那以后,政策、形势都在发生重大变化,成份被淡化,我家的成份被甄别也没有真正起到什么作用,意义也不大了。

“青山缭绕疑无路,忽见千帆隐映来”。更让我惊喜的是,英明的党中央审时度势,英明决策。实事求是的典范,我们举重若轻的卓越领导人邓小平同志,推动了恢复高考。得到消息的那天,我在场里干活,按队长的说法,是让我当场长。我当时和奶奶相依为命,没有别的散事儿和牵挂,队长就安排我在打谷场里干,也在打谷场里睡,还美其名曰是让我当场长。其实没有任何权利,就是让我高兴一下罢了。场里的工作一切还是大人们安排着干,打谷场里的打场、扬场等等活儿我都试过。这天下午,一个小伙伴儿跑来告诉我,中央决定废除推荐制,恢复高考了,我将信将疑。回家就注意听了广播喇叭,还真是的,国家真的恢复高考了!当时我只顾干活儿,只顾考虑我的人生,知道恢复高考是比较晚的,没过几天就去参加了中专考试,可惜的是只初选了,也查体了,没有真正被录取。

1977年恢复高考比较晚,一切工作做完已经到了1978年。我们嘉祥县对教育比较重视,尤其是高考。当时我们县的教育局长是任法赐,在他的推动下,全县每个公社都办了高考补习班儿,就是把上年高考初选没有被录取的这批人直接参加补习班儿,另外再组织选拔考试,择优录取参加补习班儿,为下年高考储备人才。由于我县补习班儿办的非常成功,连续几年都在济宁市高考中名列前茅,很快其他县也学习了我们县的经验,也由此使补习班儿工作开展了好多年。

任法赐,1934年出生在我们任店,历任嘉祥二中教务处主任,校革委会主任,县教育局局长,县人大常委会副主任等职。任法赐足智多谋,善于把握形势,知人善任,并且待人热情,乐于助人。他忠诚党的教育事业,一辈子献身教育,用现在比较时兴的话说,就是这个人情商特高,能力超人,在社会上风生水起,名望很高,影响力也很大。在他的领导下,嘉祥县连续多年高考第一,为国家输送了大批人才,社会声望和影响力超乎寻常的大,同时也为乡亲们办了很多好事。当时我并不认识他,只是1980年我分配到嘉祥县人民银行工作后,和他们教育局对门儿,才知道他是我们村的本家爷爷。于是我就拜访了他,他很喜欢我,就鼓励我继续努力学习,好好工作,还教导我一些做人的道理,“提意见没有提出来的朋友”,就是当时他教给我的做人准则。1981年的一个星期天,他老人家跑到我们银行,我当时正在办公室里一个人学习,他就拉着我的手对我说:宪富唻,走,我给你说媳妇儿去。于是,我就与她女儿的同学魏忠兰恋爱,并于1983年结了婚,至今已40多年,我们仍恩爱有加,况且也有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夫人魏忠兰,退休前在济宁市第二人民医院任五官科护士长,高级护师;儿子任通,任交通银行济南市槐荫支行行长,现挂职济南市政府金融办银行保险处副处长;儿媳妇赵璐,是交通银行山东省分行机关科级干部;女儿任路和孙子任俊宇在上学。后来,他老人家最后一次住院,还是我帮着他女儿任凤英办理的出院,随后我还请他吃了全鱼宴。去世后,我一直都在怀念他老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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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 2023 年游览大明湖时的合影。)


我当时报的是高中中专,实际上我也能考大专。只是1977年我考上但没有走成,许多人就对高考产生了怀疑,尤其是对出身不好的同学更是存有疑虑。一开始,队长不愿意让我去考学,也不愿意让我去参加补习班儿,他说没有用的。好在那时候是自愿报考,而不是组织推荐,领导批准什么的,更好在我这里有公社发给我个人参加补习班的通知书。如果如以前那样的话,我肯定没戏。在我的坚持下,他也没再硬性的阻拦。家里的亲人们也再三嘱咐我说,咱们什么低就考什么,什么好考就考什么,于是我就参加了高中中专的补习班,考中专。 

   现在考不上高中的才去上中专,可那个年代和现在大不一样。每个乡镇也就是那个时候的公社都有一所高中,我们嘉祥县有16个公社,县城是城关公社,有嘉祥一中,我上的是梁宝寺公社,是嘉祥二中,依次排下去,直到嘉祥十六中。因为高中学校比较多,那时候大部分学生都能上高中,可上了高中依然是原来的身份,如果考上中专,那就会从农民户口转成非农业户口,不仅能吃上国粮,还能给安排工作,因此,中专很难上。如果是好一些的中专,就相当于现在考上985、211一本大学一样。当年大部分是高中中专,也就是说高中毕业了才可以考的中专,只有少部分才是初中中专,允许初中毕业生考的中专。               

我们的补习班设在张楼公社棉花加工厂,利用闲置的车间厂房用作教室和寝室。我们这是第一期,也是第一年第一次。老师是从各学校抽调的,由当时的公社教育组领导。我们这个高中中专补习班里共有100多人,首先是如我这样的,上年考试没录取又想考的,二是经过公社教育组组织考试选拔来的,当然了,也有走后门儿参加进来的。我们班的同学年龄参差不齐,有如我这年龄比较小的,也有30多岁孩子都已经多大的往年毕业生,但相对比较多的是当时的民办教师和赤脚医生。因为其他回乡参加农业劳动的,多少年不学习都失去了信心和动力,就此认命了。

生如蝼蚁,当有鸿鹄之志;命虽纸薄,应有不屈之心。人生的道路虽然漫长,但紧要处常常只有几步,特别是当人年轻的时候。有了这样一个好的平台,我如鱼得水,很快就进入了状态,如饥似渴的利用一切优势抓好学习。我注意作息时间,不搞疲劳战术,把握学习节奏,学习成绩一直都在前三名。当时大家的目标儿很一致,就是通过考试突围出去,改变人生。因此,大家对学习成绩比以往任何时候重视程度都要高。学习好了,就特别受人尊重,受人爱戴和欢迎。当时老师少,学习任务又重,大家心情又非常迫切,况且老师还有下班儿的时间,我们却是吃住在补习班儿,就有一些同学经常请我帮他们解题、讲题,但同时,这里面也有别有用心的女同学,故意通过让我帮着解题、讲题靠近我,我倒没觉着什么,有年龄大一些的同学却说这是喜欢我,对我有了爱慕之心。为此,有人就把状告到了我父亲那里,说这么难得的机会,别人都是不论黑夜和白昼,没有休息日,拼死拼命的复习,我却和闹着玩似的。当时确实有许多同学熄灯后,就点上从家里带的煤油灯继续学习到深夜。我就对我父亲讲,我学习讲究节奏,劳逸结合,学习效率和效果好为原则。我父亲不但没有批评我,而且还表示非常相信我、理解我、支持我,使我的学习更加充满了信心。

哲人说,磨难也是一种财富。成功人士好说,人生是有无数巧合汇成的因果,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但我相信,风雨过后终会见彩虹。弗洛伊德说的好,饥饿和困境能激发人的潜力和智力。当时我完全进入了学习节奏,可以说是得心应手。四个多月的补习班儿生活,让我把所应学习的课程搞了个通透。那年我们张楼考区共有600多人参加高中中专的考试,我就以考区第二名的优异成绩,被当年号称部属中专的山东银行学校优先录取,从此也即成就了一个银行家,这也是我们家族历史上第一个从农民家庭走出来的人。


写于二〇二二年九月济宁疫情封控时期

修改于二〇二三年一月六日 

 

作者简介   

作者任宪富,中共党员,大学本科学历,高级经济师,国际金融理财管理师(EFP)。

  

读宪富《风雨十八年》

胡振洪 

任氏嘉祥有希望,

宪富挥笔续荣光。

真情忆起旧时事,

有血有肉有分量。

才华从来不缺位,

应是磨难出力量。

点滴祝愿发心底,

赞罢还盼读后章。

2023.2.16 

 

风雨过后是彩虹

读任宪富巜风雨十八年》有感

 

管恩泽 

 

风雨十八年,

谱写好文篇。

历历人生路,

苦难忆从前。

迂回求学路,

图强学不厌。

七八考银校,

从此艳阳天。

雄才多磨难,

纨绔少伟男。

感恩知图报,

百善孝为先。

再读破窑赋,

感慨情无限!

2023 .8 .6

 

宪富同窗《风雨十八年》读后感

聂文清

 

世间悲欢各不同,

敬畏之心总相通。

半生曲折坎坷路,

风雨过后见彩虹。

眼里有伤亦有笑,

笔下是怨也是情。

祸福源头出因果,

施恩结善修来生。

 

2023.8.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