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孔玉清 ‖ 父亲的老美儿(十八)
一句话作品介绍:耿直的人做善良的事。俗话说,囤中有粮,心中不慌。父亲是个地道的农民,虽是普通人,但他有大胸怀、大格局,心系群众百姓,在农说农,种地言地。与农无关的事他一概不奢想,一心想为种粮着想,不想出现饿殍满地的情景,因饥荒而造成的背井离乡。蹉跎的岁月,人心都是红的。
内容提要:
这一冬干,来年庄稼欠收,老天好像与人们较上了劲,虽一直阴天,可就是不下雪,这令一直害腰疼的父亲,心里忧风戚雨,暗自焦虑。
为了给家宽余些,增加点额外收入,父亲饲养了一头老母猪,(方言老美)。这老美很是填欢人,每年下两窝小猪崽,卖猪崽的收入解决了兄妹三个曾令父亲棘手的学费难题。父亲是生产队里耕田犁地的能手,春季到来,父亲便套上几头牛,拉上耙犁犋子搞春耕。村里的小秃是解放初期,败逃的国民党军官遗留在村里的孤儿。这孩子生性刁钻,低邪歪坏,不学无术。出于怜悯,被左老六收为义子,父子俩相依为命。但小秃改不了骨子里的那股坏劲,成天价与几个村痞、二流子吃喝嫖赌,浪荡时光。简直五毒俱全,懒惰成性,偷盗也成自然。大队干部也曾试图对其教育引导,但恶性难移,无济于事。
劳美姑娘俊秀、漂亮、性格活泼大方,凡事敢掷敢下,就像个野小子一样。高中没毕业,由于一次意外“羞涩”的事故辍学,她痛苦了一阵子,失望了一阵子,但她没绝望,广袤的大地,生机勃勃,她想在农村干出一片新天地。
这天,劳美像往常一样来到东岭,那片茂密的紫树槐里,我行我素地趴在土坝上,双手托腮,非常惬意地俯瞰着土坝下,在田地里正举鞭策牛,热火朝天耕地的父亲,她心里如茅塞顿开,看着希望的大地,她萌生出要认父亲为师,决定当个耕田犁地的技术能手,为农业发展贡献自己的力量……
(十八)
老赵头从代销店里拿着刚赊好的吃食出来,代销店里的售货员小胡就出来喊住他,说这账是记在你头上还是大队里?老赵头一梗脖子说,是毛会计叫我来的,这账当然是大队头上的,我一个平头百姓哪敢赊账。小胡是个女的,她正跟毛大亮谈对象,便爽快地说:“反正这代销店也是集体的,不怕大队赊账。”老赵头狡黠地,呵呵地笑笑说:“小胡,往后你要是跟大亮会计过了日子,你得好好管着他点。”小胡笑着说:“老赵大爷,事还在两可,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哪跟哪啊。”感觉不对劲,又问:“老赵大爷,大亮他怎么你呢,是不是得罪你呢?”老赵头点下头,又忙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一阵吆喝声传来,只见小秃和田瓜等人,正从二大头家出来,二大头喝得满面通红。他和小秃、田瓜等人都是儿时的伙伴,他们几个人在一起干不了什么好事,净做偷鸡摸狗拔蒜苗的勾当,谁家个少个鸡、鸭、羊、狗什么的,准是小秃一伙干的。老赵头遇见了他们一伙,忙躲而远之,赶紧去了饲养场生火做饭好去地里伺候犋子。正当老赵头做好饭菜之时,小秃一伙吆三喝四地闯了进来,对老赵头说,要把队里的那头黑猪宰了吃肉,就在几个人动手时,老赵头上了愣劲来了火,管他天王老子的,从旁抡起铡刀,边横刀边挥舞,边瞪着眼狠狠地冲向正逮猪的小秃一伙,瘦的怕胖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小秃一伙见老赵头来真的,就吓坏了,二话不说各顾各的命抱头鼠窜了。
父亲听老赵头说送饭送晚的原因时,打心里气地上,非常愤懑地对老赵头打抱不平,说小秃这个国民党的坏种,早晚会没个好下场,得叫大队长想法管管他,还说凑个时间到田瓜家,叫田瓜父母好好管教一下田瓜这个小子。老赵头嘟哝着说:“人从小看大,你是个什么货老天爷早就给你注定,小秃这个熊幌子,管也没用,狗改不了吃屎……”说完,老赵头收拾完吃完午饭的碗筷,悻悻地对父亲说:“也许我这是最后给你师徒俩送饭了……”父亲没在意老赵头的话,以为是被毛大亮气的。看着挑着挑子走去的老赵头那干瘪渺茫的背影,父亲心中涌出了一股酸楚的味道,一丝凉意而来,吹拂在父亲起了几道皱纹沟的脸庞上,父亲没觉爽快心里反而反感,嘟哝说,刚才一点风意也没有,这会老天倒是起风了,嗨,秋风,这会真恼人。
本村的耕地经过十多天的连续奋战,今天正式结束了,这里自然有父亲和劳美的功劳。夜晚,大队里召开紧急动员大会,大队长庆芝讲话,表示要向公社上报奖励父亲和劳美,这两个耕地的犋子师徒。父亲问大队长还去不去邻村杨家庄,对口支援耙田耕地。大队长庆芝面色深沉地摇了摇头说,把耕地这活先放一放吧,叫大伙赶明儿个起,都捡铜收铁支援国家建设。
“大跃进”来了。百姓们按照形势需要,把农活暂时一放,把心事和精力全部投入到大炼钢铁上。父亲急啊,眼看霜降了地里种不上小麦,来年人们就得饿干牙,父亲白天参加到大炼钢的队伍里,装腔作势地敷衍着。夜里,他不顾劳累,叫上徒弟劳美到地里去播种,连续几个晚上师徒二人竟播了近二十多亩,还有三十多亩土坝下,这块地就快种完了,种完这块再到八大碗去种。父亲心里这样盘算着就用这个办法,坚决得把小麦全种完,不至于来年人们挨饿。可是事情越是盘算,就不按盘算上来,总是出岔子。由于那个卑鄙下流、可耻的流氓小秃一直觊觎着惦记着劳美,每到晚饭后,小秃就到劳美家附近埋伏,见劳美每次都到地里,便也尾随跟踪到地里,变态猥琐的他借着皎洁的月光,一看才知是劳美和父亲正牵牛扶耩播种。
“二斗,从现在开始,你不用再负责耕队里的地了,犋子解散!”大队长庆芝跌些着脸,就像谁该他两毛钱,这么找到父亲命令。父亲欲想解释什么,但又觉得索然无味,再过多的解释也争取不到大队长的同意,因为他也顶着压力在执行上级的命令。父亲回到家闷头闷脑地喝了几盅酒,母亲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着小秃这个坏种,父亲吃惊地问小秃怎么咱了,母亲气恨地说,白天小秃领着二大头几个人来了,二话不说把咱的六印锅给砸了,又把大锅小灶给揭走,连根炉条也不放过,说是叫咱家出铁为国家做贡献。“哼,这个该死的小秃!连人吃饭用的家什都拾掇,简直做尽了绝路,不可理喻!”父亲可恨地骂道。母亲说:“犋子解散了,美妮子也成不了你的徒弟了……”父亲又一盅酒下肚,咬咬牙说:“晚上美妮子和我用耩子,眼看就把全村的地给播种完了,没想到有人发现给举报到大队长耳朵里。”
母亲怅然若失地叹了声,说:“是谁那么坏呢……哼,他爹,我看,这事儿八成是小秃这个王八蛋的事。”父亲抿了口酒,没吭声,许久,鼻子里使劲哼了声。母亲安慰着说:“不干了犋子也好,省得成天价在地里弄得灰头土脸的,一年到头也穿不几回干净的衣裳,有句话叫东方不亮西方亮,不干了你就好好待在家里,好好地伺候、伺候咱那头老美,叫它多下小猪仔,咱好多卖钱。”父亲不悦地说:“我是老牙瓜啊,叫我好好伺候老美,还多下小猪崽。”母亲诙谐地“扑哧”一声笑了,说:“看,俺头脑一急,把你当成老牙瓜了……”父亲开玩笑说:“我是老牙瓜你就是老美……”母亲笑的眼泪直飞,说:“他爹,你要真成了老牙瓜,俺就叫毛大胆来阉你,哈哈。”父亲像是遭到了侮辱,脸唬了起来刚要喝哆母亲什么,这时,只听从外面传来“哼哼”的声音,父亲听到,稍一惊,气一消,便忙从座上起开,侧耳一听,便笑了笑,说:“看,山东人真邪,说么来么,咱那头老美又饿了……”
田瓜的父母打心里充满了感激,对父亲说:“忒谢谢你的关心了,放心二斗哥,俺两口子一定管教好田瓜!”这是父亲一大早就来到了田瓜家,要田瓜父母好好管管儿子田瓜,田瓜本质倒还行,千万别再跟小秃、二大头一伙同流合污,做对不起乡邻,又没良心的事了。父亲这么一说,田瓜父母满口答应。正巧田瓜还没起床,父母为了不叫田瓜再去找小秃一伙,就把田瓜的衣袜鞋帽给藏了起来。田瓜气不忿干闹腾,但又不敢光着腚赤裸着全身下床,吃喝父母端给他,小秃来叫他去参加收铁队,田瓜父母就假装田瓜害了传染病,推脱了事。田瓜被父母强制勒了几天性子,像驯服了的野马,倒也平静下来听了话。父母一合计,找到了在公社武装部的亲戚,准备留份名额,到了征兵的时候叫田瓜去入伍。
干燥又砭人肌肤的风刮了一夜,到第二天还没停,父亲像往常一样想去饲养场看看那几头牛,走在路上风把他噎得有些喘不过气来,父亲骂了句,娘的,这恼人的秋风!饲养处的老赵头在夜里跳井寻了短见。大伙百思不得其解,饲养处的那口井,当初掏井用青砖砌得是井口细里面粗,根本跳不下去。母亲觉得自己那回在饲养场,因吃劳美姑娘给父亲用手帕擦拭脸上灰尘的醋,和父亲发生了口角也跳了此井,可没跳进去被卡在了中间。这回老赵头是怎么跳进去了呢,神神气气的,几乎没人考证,也许该着吧。大伙在打捞老赵头时,父亲憋屈得窝囊哭得很伤痛,把井口的砖块拆了,才把老赵头捞了出来。老赵头为什么想不开寻了短见呢。原来,那天他回到家,见自己的老婆子暗自伤心垂泪,一问才知是收铁队把大锅小灶,连窗棂子上的钢筋,也给扯下来全给硬硬地收走了,老婆子气不忿儿去找人夺,还被小秃一伙给推搡了几把,结果歪倒在地胳膊还给摔了个骨折。老赵头这个气啊,就不打一处来,回到了饲养处,见给畜生做饭的那口大锅不见了,他十分揪心地又来到圈里一看,那几头牛还在,可那头喂了快两个年头的猪也不见了,这可怎么办呢?这可是集体的东西,要是大队上级问下来这可怎么交代啊,自己倾家荡产也赔不起啊。完了完了,这下子玩完了,老赵头呼天叫地,几乎走投无路,心中颓废绝望,心情沮丧悲哀,彻底心灰意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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