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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连载」徐振宽 ‖ 白马河畔 ​第5章 代销点

来源:本站    作者:徐振宽    时间:2025-09-11      分享到:


第5章 代销点

从和张燕见面的农历八月十三开始,义茗每到晚上六点半以后,就有些坐立不安,心神不宁。她先是猜测着八月十五中秋节铁柱应该回来一趟,毕竟学校离家又不是很远;过了八月十五,义茗又盼望着国庆节,盼望着每个周末,盼啊望啊,树上的树叶都快落干净了,门外始终没有传来约定的自行车铃声。期间,虽也响过几次铃,但要么时间不对,要么铃声响的次数不合,义茗也出去看过两三次,不用说,不是她的铁柱,而是过路的邻居,或者是走村串巷的小商小贩。

过了国庆节又已半个多月,地里的各种庄稼都已收齐了了,又耕完了地,耙了三遍,看着土里的墒情还可以,便都赶紧地播种上小麦,老天爷也大发慈悲,体恤农民们的辛苦与不易,接连下了两天的细雨,这可把老钟高兴坏了,这天下午,老钟看了看地八仙桌上只有白菜粉条一个菜,便对着自己的女人说:“再炸个花生米!煮个咸鸡蛋!再……你看着弄吧,凑四个菜,咱们一家四口消停地吃个热乎饭,解一解这一季的疲乏。”老钟的女人脆声地应了,便又钻进了厨房。义茗和义晴也跟在母亲身后,进了厨房。

老钟端坐在堂屋里,端起小酒盅,先小口地抿了抿,咂了咂嘴唇,然后对着屋外淅淅沥沥的小雨,连声感叹道:“这雨下得好啊!这雨下得好啊!”

不到一袋烟的工夫,三个菜便都端上了桌子。老钟一看,又加了个辣椒炒肉丝,心里越发高兴起来,先是刀了个花生米,嚼了嚼,又刀了筷子白菜,送进嘴里,边吃边说:“今天的花生米炸得脆,白菜炖得也香!”老钟的女人听见夸奖,笑着说:“花生米是小茗炸的,白菜是小晴炖的。”老钟听后,端起酒盅,看了看两个已经长大,又能干的女儿,一仰头,差点就喝干了。用左手抺了抺嘴唇,笑着说:“好,好!——都快点趁热吃吧。”

义晴剥了个咸鸡蛋,边吃边说:“大大,明天如果不下雨了,我想和四姐去赶集,顺便去趟三姐家,看看小阳阳去。”老钟听后,连忙说:“行,行,带着恁娘一块去吧,别忘了给小外孙买点好吃的!”老钟的女人笑着说:“才六个月大的孩子,能吃什么,多带些咱家老母鸡下的鸡蛋就行了。”义晴高兴地说:“行,我提着。”

老钟的女人看了一眼闷声不语的义茗,想了想,便问道:“小茗,你说明天咱们几点去?”

义茗先是一怔,放下手中的碗,才慢慢地说:“娘,你和妹妹去吧,我……我想去趟张燕家。”说完,她深情地看了看母亲的脸,又望了望外面细雨濛泷的天,补了句:“如果张燕也有空,我和张燕再从枣树村去白马河集上找你们去。”老钟的女人说了句:“那也行”。义晴虽然不明就里——不明白四姐为什么不和她们一块去,不知道去枣树村找张燕为的是什么事,但一想到明天可以去三姐家看小外甥,也就把四姐置之度外了。

老钟只管喝他的酒,吃他的菜,心里盘算着这场雨能给他省下多少浇地的钱,心里越发美滋滋起来,对于她们娘仨又说了些什么,他没有听进去一句。到了最后吃完时,他才忽然想起来似的对自己的女人说:“你问问三妮,什么时候再抱着孩子来趟,我也想再见见小外孙了?”老钟的女人一边拾掇着碗筷,一边笑着说:“行,行。”义晴本想说句什么的,老钟的女人好像猜到了她要说些什么似的,又是递眼色又是努嘴地制止了她。

老钟晕晕乎乎地打开电视机,选定一个频道播放的《动物世界》节目,斜躺在躺椅上,没过几分钟,就呼呼地睡着了。

第二天上午,他们一家四口吃完上午饭,义晴就迫不及待地喊着母亲赶集去了。义茗收拾了碗筷,洗刷完,给老钟说了声,便骑上自行车,往枣树村急骑而去。

来到张燕家大门口,还没进门,就听见张燕呵斥弟弟的声音和一个小女孩的哭泣声混杂着奔涌来。义茗猜测是张燕那双胞胎的妹妹和弟弟又因为争什么东西而打闹起来,小女孩争不过,就扯着嗓子哭起来。义茗在门口犹豫了一小会,正要抬脚进去,只见张燕的弟弟一手紧握着舀子把,一手拿着一小串紫红的葡萄跑了出来,舀子里是一大串沾着水的葡萄。小男孩看见义茗,只是笑了笑,也不说话,就一溜烟地跑到大路旁的一棵大树后,独自吃了起来。

义茗刚抬脚往里走,张燕领着小妹妹就走了出来,正好打个照面。张燕苦笑一声,先对着大路乱嚷道:“小宝,你这个欠揍的家伙,别让我逮住——若让我逮住,看我不撕烂你的嘴,揍烂你的腚!”小女孩还在委屈地抽泣着,鼻涕混合着眼泪,直流到了嘴角边。义茗从布袋里掏出卫生纸,蹲下身子,把小女孩的鼻涕和眼泪擦拭了干净。

张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忙对着小妹妹说:“快叫茗茗姐呀,翠翠。”

小女孩带着哭腔低声喊了声:“茗茗姐”。

义茗拉起小女孩的另一只手,说:“走,姐姐给你买糖吃去。”

张燕摸了摸衣袋,转身就要进家去。义茗一把抓住她,说:“几块糖,花不了多少钱,我这里有。”

张燕也就没再坚持,三个人一块朝代销点走去。张燕边走边说:“你今天怎么有空来?”义茗低下头,缓走了几步,才说:“铁柱一直没有回来吗?”

张燕一听,连忙自责道:“都是刚才让小宝气糊涂了,我竟把这个事忘了,怨我,义茗,你可别烦我,我这就给你说——那天赶集回来后,我就以串门为由,去了他家,没见他回来,我还给他妈妈说了声,等他回家后,一定要来找我一趟,我有个小事需要麻烦他。谁知他竟没回来。后来地里一忙,我把这事也就忘了。”义茗听到这里,心里难免一沉,只是脸上没有表现出来。

张燕接着说:“前两天——对了,是三天前的下午,我在路上正巧碰到了他妈妈。我又问她:‘嫂子,铁柱回来了吗’,她满脸忧云愁雾地说:‘还没了,我和他奶奶也正为这个事担着心了。我给你大哥说过好几次,让他想法问一问,再不就让铁柱的哥去趟学校看看,可别出什么事!’”

义茗睁大了眼睛盯着张燕,催促她快点说下去。张燕咽了口唾液,接着说:“你猜铁柱的爸爸是咋说的?”

义茗瞪了一眼张燕,没有说话。

“铁柱的爸爸,我喊他大哥;邻居们都说他有不大透索,说话办事有些糊涂,但我觉得他在这个事上分析的是对的,他说:‘一个十九岁的大小伙子,有什么好担心的!他既不憨,也不傻,还挺机灵的,况且还是在学校里,所以,你不用担心,他不会有事的。’铁柱的妈妈当然还是不放心,就说:‘那他这些天吃啥喝啥呀,带去的那点钱还不早就花光了!’铁柱的爸爸说的是:‘我猜思咱们的柱子心疼咱,不想伸着一双大手再向咱们要钱了,应该是在市里打点零工,挣他自己的生活费。’铁柱的妈妈也没别的法,只好说:‘苦了我的柱儿啦’。”

义茗听了,点了点头,心里想:铁柱的爸爸分析的也许是对的——难道真的是“知子莫若父”吗?

张燕说:“铁柱的妈妈最后说:‘他现在不回来,洋历年那天总会回来的。等他回来后,我一定给他说——你交待的事,你大嫂我没忘’。我问她为什么说元旦铁柱一定会回来。她说:‘我看日历牌了,元旦那天,正好是他奶奶的生日,农历的。他奶奶从小那么疼他,他能不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