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谭天宇

在中国的考古界，说起山东章丘的城子崖遗址来，它的大名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为“城子崖遗址的发掘，把一种以黑陶为特征的考古新文化——龙山文化昭示于世，是中国古史研究中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一件大事，这次发掘所取得的成果极大地动摇了当时几成定论的‘中国文化西来说’，促使国际学术界关于‘中国文化原始’问题的讨论发生重要的转折。曾经沉默了数千年的城子崖遗址也被理所当然地看作中国田野考古的一方圣地。”这座城子崖遗址，所在的位置是济南市章丘龙山镇龙山村东北。

同样在古济水流域，也有另外一座城子崖遗址，它的知名度比起济南章丘的来就差得远了。它位于山东省济宁市的任城区长沟镇，与济南章丘的城子崖遗址同属龙山文化时期。2020 年 4 月 14 日，笔者下午驱车前往了任城区长沟镇的城子崖遗址。

长沟镇位于任城区的西北角，与汶上、梁山、嘉祥三县接壤。我们出了济宁市区后，沿着梁济运河的临河路一直向西北方向驶去。此时春季已经完全降临，路两旁一片草长莺飞的景象。现在乡村旅游正方兴未艾，任城区长沟镇也在深入挖掘当地的特色文化，坚持高点定位、高端规划、高水平打造，将美丽乡村建设与着力推进乡村游、特色游紧密融合起来。济宁市一直就有着“济宁城小苏州，四十五里到长沟”的说法。长沟自古是水旱码头，商贾云集之地，有着悠久的历史和灿烂的文化。我们经过的路两边有着许多的葡萄园，因为长沟镇近年来一直以葡萄种植闻名。现在长沟葡萄已成为济宁市任城区特产、中国国家地理标志产品。

长沟葡萄个长、色艳、皮薄、肉厚、酸甜可口，富含各种营养与微量元素。这里产的葡萄品种最为著名的是玫瑰香，它平均穗重 350 克，果粒呈椭圆形或卵圆形，平均 5 克。果皮黑紫色，果肉较软，多汁，有浓郁的玫瑰香味，可溶性固形物含量 18%-20%，含酸量 0.5%-0.7%，品质上乘，它每年成熟的时间为八月下旬至九月上旬，为中晚熟品种。该品种适应性强，耐盐碱，丰产，除生食外还可以酿制干白葡萄酒和玫瑰香类型酒。前几年笔者便曾在初秋时节购买过很多这种葡萄来自制葡萄酒，味道非常棒。

沿运河边的道路行了有二十多分钟，我们拐到了一座跨运河的桥上。这座桥名为张庄生产桥，桥很窄，只能刚好容得下两辆小汽车交错驶过。驶过这座桥后，我们便望见了远处的一座小山包与山下的水泥厂。这里“城子崖”的村名，应当是得自于这座山。刚过桥没有多久，我们便见到了坐落在路口的“龙山文化公园”的牌子。长沟镇已经将这处考古遗址开辟成为了公园，供游人观赏。我们将车停在了公园的东侧，从东向西仔细对这座公园进行一番观察。到达了以后，我便觉察到了眼前这片地方的不同寻常。虽然它的上面历经几千年的风吹雨打，已长满了各种植物，但是我们仍然可以看出，这是一座土墙和一道壕沟。远处的山上有一片挖出来的岩石断面，我走近一些看了看，山体上的岩石全都是石灰岩。看来这里在地质史上接受了长期的沉积，因此才会形成如此厚度的石灰岩。地质史上的山东长期是一个孤立的海岛，只有泰沂山系出露于海面之上。济宁、菏泽、聊城等地的平原地带则是在海面之下，形成了大量的沉积带。

随后我们参观的是龙山文化公园的南部。这里修建了几座模仿龙山文化先民居住的房屋。是三米多高的草棚。还有一个仿古的架子，架子上面摆放着仿龙山文化时的陶罐。来到这里的时候，有一些孩童在家长的带领下正在这里嬉戏。

我上前仔细观察了这些仿古的陶器，应当说它们虽属现代仿制品，仍体现出了不少典型龙山文化陶器的特征。据考古发掘，龙山文化陶器的特征是 ：轮制极为发达，故使器形浑圆、胎壁厚薄均匀，器身各部分比例匀称、和谐，造型规整、优美 ；陶色纯正，表里透黑，火候高。一套磨光黑陶器物群构成龙山文化的突出特征。龙山文化由大汶口文化发展而来，其早期文化遗存保留了许多大汶口文化的遗风。在陶器表面基本上沿用了大汶口文化的器类，在陶器的制作技术上又超过了大汶口文化晚期。

但是这里所建的仿古的房屋，就与龙山文化时期的住房相去甚远了。龙山文化时期的居住遗址既有半地穴式的，也有地面建筑。房屋形制既有圆形的，也有方形的，东海峪还发现土台式的建筑。龙山文化不论是半地穴式房屋，还是地面建筑，大多采用挖槽筑基的方法，居住面及墙壁往往经过夯打。

在这里参观完之后，我们沿着公园中的池塘行走着。这片池塘看样子应当是当年考古发掘遗留下来的土方凹地，后来就引水成为了池塘。在龙山文化时期，城中应当也是有着一片水源地的。见到这片水面，引起了笔者的思考——龙山文化这座古城的居民，所饮的水是从哪里来的呢？毫无疑问，当时这里的水应当自济水而来。在本书的《关于济水发源问题的思考》中，笔者曾指出过，在大禹治水之前，黄河是经由河南、江苏南流注入黄海的，而济水则是当时流经山东的唯一大河。鲁西南的菏泽、济宁，都是济水的流域。根据《济水与河济文明》一书中济水的地图来看，古济水是流经今日的长沟镇的。今日济宁的长沟镇依然是河渠纵横，梁济运河从此流过，并引出了诸多的灌溉沟渠。当年的长沟城子崖古城一方面依托着一座七八十米的小山包，另一方面其周围有着较多的河渠，实在是一处好地方。

我们走过了池塘上的小桥与木栈道，来到了公园的正中央，这是一座广场。广场的名字为玉琮广场，因为广场上有一尊巨大的、现代人雕刻的九米多高的石灰岩制的琮竖立着。广场上还有两方石碑，分别对玉琮以及上面的兽面纹进行了解说 ：“玉琮，是一种筒型玉器，是我国古代人们用于祭祀神袛的一种礼器，距今约 5100 年。《周礼》‘以苍璧礼天，以黄琮礼地’。玉琮成为古代玉器中与天沟通、礼天地的四方之物。玉琮造型内圆外方，从中贯通，表面多饰以兽面纹，印证‘璧圆象天，琮方象地’的道理。

1986 年 9 月，国家文物局对山东济宁城子崖遗址进行了部分挖掘，证实其为龙山文化晚期遗址。玉琮是龙山文化时期最有代表性的礼器。”对于兽面纹，石碑上是这样写的 ：“兽面纹，又称‘饕餮纹’，产生于龙山文化时期，盛行于商周时期。兽面纹起初是由先祖通过观察兽面的各种表情创造出来的花纹，常见于玉兽面和玉琮等玉器上，作为祭祀的礼器 ；之后衍生出铺兽，多用于青铜器装饰。所谓‘藏礼于器’，作为礼乐制度的物化，充分体现出古代汉族人民的智慧和创造力。经历后期发展，兽面纹被广泛地应用于汉族民间门扉上，象征避祸求福。”

玉琮广场的西侧，就是当年考古发掘中曾经出土过龙山文化时代文物的地方。现在这片地方长满了青草，在它的边缘有向下的阶梯，这便应当是当年发现有文物的土方。现在土方底部铺了水磨石，阶梯两侧有现代人创作的反映龙山文化先民生活的绘画。为使游客认识到这处考古发现的价值，这里还写了《龙山文化简介》：“龙山文化泛指中国黄河中、下游地区的新石器时代晚期的一类文化遗存，为汉族先民的文化遗存。龙山文化距今约 4350-3950 年。

1928 年的春天，考古学家吴金鼎在山东省历城县龙山镇发现了举世闻名的城子崖遗址。在此之后，考古学家们先后对城子崖遗址进行多次发掘，取得了一批以精美的磨光黑陶为显著特征的文化遗存。根据这些发现，考古学家把这些以黑陶为主要特征的

文化遗存命名为‘龙山文化’。自龙山遗址发现以来，考古学家分别在山东、河南、陕西等地发现了这一时期的文化遗存。这个文化以许多薄、硬、光、黑的陶器，尤其是蛋壳黑陶最具特色，所以也叫它‘黑陶文化’。龙山文化遗存除陶器外，还有大量的石器、骨器和蚌器等，他们以农业为主而兼营狩猎、打鱼、蓄养牲畜。已有骨卜的习惯，且可能出现了铜器。从社会形态看，

当时已经进入父权制社会。私有财产已经出现，开始跨入阶级社会门槛。”这次来长沟城子崖遗址探访之前，我查阅过《任城区志》中关于它的记载。上面是这样记录的 ：“城子崖遗址原名乘邱故城遗址。位于长沟镇城子崖村内。面积约 4.5 万平方米，文化层堆积较厚。采集遗物有鼎、足、蛋壳陶片等。为龙山文化遗址，属‘亚’字型小城，保存较好。1985 年，被公布为济宁市重点文物保护单位。”龙山文化开始的时期，中华大地上已形成了最早的一批国家，如陕北地区的石峁、山西汾河谷地的陶寺、长江下游地区的良渚、四川盆地的金沙等等。后代的史书上将这一段历史称为“虞”，这应当是一个时代而非朝代的称呼，就如同后世的春秋、战国、南北朝、五代十国一样指的是一个时代，并不是如同秦、汉、隋、唐、宋、元那样的王朝。因为在这一时期中华大地上未曾形成一个统一的、专制主义中央集权的国家，只有零散的各个邦国、部落联盟等。《帝王世纪》记载那时“万邦作义，庶绩咸熙”，便是这段历史时期内邦国林立的真实写照。

“虞”这个时代名称的来源是帝舜 ：“舜是黄帝八代之孙。舜为高阳五世孙。颛顼生穷係。帝舜有虞氏。”由于帝舜是那个时代最为著名的政治、军事首领，便以他氏族的“有虞氏”来称此时代为“虞”。此时尚未建立起世袭制度，军事民主制和禅让制为这一时代的政治军事制度。龙山文化的后期，已经进入了夏朝，世袭制度正式建立起来。公元前 27- 前 21 世纪的济宁市任城区属唐虞氏故国，有仍氏繁衍生息之地，是我国最早的四个风姓古国之一，属东夷部落。夏（约公元前 2070- 前 1600 年）为有仍国或任国（古仍、任通用），属徐州。据此来看，任城区长沟镇的城子崖遗址应当为当时生息繁衍在这里的有仍氏先民所建立。城墙与壕沟的出现说明龙山文化时期的有仍氏先民已建立起了早期的国家，用坚固的城防工事来保卫他们的生命与财产安全。

长沟镇龙山文化公园的西侧还有一座规模小一些的公园，它的名字为铁编游园。它附近的赵王堂村有着“铁编第一村”的美誉。该村从明代开始，就依托繁荣的运河商贸，大力发展铁编手工业，小到筛子、笊篱、夹子、笼子，大到厂矿企业用的多种网筛、

高速公路护网等几十个品种，产品源源不断地销往苏鲁豫皖、东北、新疆等地。近年来，该村又依托互联网，大力发展铁编电子商务，真正实现了足不出户“卖全国”，同时带动周边村庄就业 2000 多人。目前，该村建成的铁编游园内展出了从明代的铁筛子、铁笊篱到现在高速公路护网、各种禽畜运输笼 50 多件，让游客充分欣赏到赵王堂村的铁编文化，感知当地劳动人民的勤劳智慧。

济水流域的济宁市任城区长沟镇，上古先民创造了龙山文化的城子崖古城，现代的人民也把他们用勤劳智慧创造的铁编制品行销到全国各地。济水流域从古至今，一直都是人杰地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