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建立|唤不醒的父亲
在我儿时的记忆中,父亲似乎没有“睡”过。早上,我睁开惺忪的眼睛,除了母亲的吆喝和一院子的鸡叫鸟鸣,父亲已下坡干活。晚上,夜深了,我爬进被窝作茧自缚,父亲还没有回家。
那时农村是大集体,生产队忙。父亲是会计,一天到晚地忙。忙于督促出工,忙于分发农具,忙于记工算分,忙于统计报表,忙于收整归仓,忙于调理和解。
奶奶壮年早逝,撇下父亲十二岁,二叔十岁,三叔六岁。生活的重担早早莅临父亲稚嫩的肩上,挣工分,参加运输队,上河工……拉绳往肉里扣,站在齐腰身的凉水里,脊背上汗水成河,脚底磨起了水泡……
随后二叔结婚盖房,三叔结婚盖房……我和弟弟妹妹相继出生、上学、工作、成家……新债连着旧债,还不完的债务挤压着父亲;心思嫁接着家事,做不完的事情碾压着父亲。
父亲是一头牛,默默耕耘着;父亲是一条河,艰难跋涉着;父亲是一只船,艰辛泅渡着;父亲是一方田,辛苦奉献着;父亲是一片天,用心呵护着……
故乡,给了我太多的记忆和容留。乡愁是灼热的,又是熨帖的。每行走一步,我都能目睹父亲劳碌的身影。风吹过来,我体味到父亲的鼻息,还有体温。田地是僵硬的,踩在上面如同踩在父亲的脊背之上,丰收和梦想在前方瞻望。
乡村的夜晚,是温情的港湾。疲惫的父亲坐在椅子上鼾声如雷,笑意写在脸上。喊不醒的父亲,安详写在心里。温热的身体,最终给生活画上圆满的句号。春天燎花了眼,夏热乱了鼻息,秋叶砸在酸酸的眼眶,一种无名的悲伤竞相开放。
忽然,父亲不见了。流年似水,醒着的父亲有时候在东坡,有时候在西坡。有时候在庄稼地里,有时候在草丛里。有时候扛着锄走在路上,有时候吆喝着牛马出栏……
大地上到处都是父亲的身影。一声咳嗽是父亲疲乏的啸吟,一声叹息又是父亲憧憬生活的呓语。发自父亲肺腑的词语漂浮在乡村的天空,与云朵邂逅,握手言欢。风在絮絮叨叨讲述着父亲弯腰躬身、风尘仆仆的背影和步履。他的历史写满艰辛,泥土的硬笔一字一句书写着春秋人文。
春天的风还没有在枣树梨树的枝头唤醒,父亲已在田间地头和荠菜最先发芽。父亲娴熟地梳理着大地,为冬眠的麦苗返青蓄势,风也过来帮着吹吹打蔫的叶片,掀掀父亲的衣襟。麦苗返青后,一浪高过一浪,它们漫过父亲的脚踝,爬上父亲的膝盖,变成黄色的波涛汹涌在父亲的腰际。
春风浩荡,劳累的父亲坐在田间或者地头,风一吹,两腿沾满泥土的他呼呼大睡。父亲神态祥和,气息安稳运畅。我在父亲的身影里渐渐进入梦乡,我听到泥土的呢喃声响。
夏季的玉米们疯长着,一阵风吹,一阵雨落,一转眼在父亲脚下撒欢的青苗长成俊俏的小伙儿。小伙们手挽手将父亲团团抱住,攀着父亲的头欢呼雀跃。我有些嫉妒,一阵雨突然袭来,打得玉米叶啪啪作响,落汤鸡的我却有一种幸福感。
满世界的风和雨,满世界的承受和奔跑。麦子们、玉米们在疼痛中挥斥方遒,我在父亲的大树下目睹着田野的风吹雨唱,聆听着无边无际的聒噪和喧嚣。
父亲站在风雨中,风嗖嗖地从他身上刮走一粒一粒的汗水和雨水。父亲硬生生地把风扯成四绺,一绺从左边飞奔跑了,一绺从右边呼啸而过,一绺从腿缝里怨恨而去。最强的一绺直接冲撞父亲的胸膛,失败后不甘心爬起来攀上父亲的额头,狠狠咬了两口跌跌撞撞地跑了。父亲是一堵墙,呵护着庄稼和村庄,墙下的我们快乐地成长。
终于有一天,在那场昏天暗地的大风中,在似曾相识的重逢里,父亲被风和雨裹挟着走远了,再也回不到村庄。那些庄稼的后辈还在地里站着,我们却再也回不到从前的岁月。
终于有一天,我们才明白,我们真正拥有的再也找不回来,拥有的会失去变成另外一种现实。此时此刻的生活消失了,而且走在遗忘的征途,唯有记忆能把他找回,可物是人非了。
西屋里,父亲码好的干柴,是否已将曾经的青枝绿叶全部遗忘。干枯的心境里,是否还能涵养出一丝水意。曾经飘过眼前的一丝风,落在头顶的一滴雨,掠过耳畔的一粒鸟鸣,它们在哪里相遇又重新集合?
镰刀,辕车,锄头,铁锨,簸箕,斗笠……农具们缄默不语,父亲的手掌悬在空中,空中只有一丝丝苍凉。日子长着呢!悠着点干!它们总是有话要说,它们不知道曾经与它们志同道合的老哥已远走他乡,已在地下村庄隔土相望。农具们只有沉默,沉默成家的一部分,守着家,守着记忆,守着归期。
农具们闪着幽光,面带着禅机,父亲的掌纹和气息就在它们的躯体里,父亲就藏在它们的身体里。它们落落大方,无拘无束,可是少了一位奔波的人,它们注定要告老还乡;少了一位种地的人,注定它们要荣归故里;少了一位说话的人,注定它们要沉默不语守候归期。它们把心思揣在怀里,在岁月中保持着苍凉的手势。
与风斗,与雨斗,与生斗,与死斗,与土斗,与草斗……父亲有的是耐心和坚持,庄稼人不缺乏的是力气和气力。不苟言笑的父亲一丝不苟,把自己长成一棵庄稼。最后,坚强的父亲被风吹到在地上,被雨淋湿了身腰,被草埋没在土里。
背负着所有的艰辛和苦难,亲情和债务,父亲是一座山。山上有山,父亲最终把自己雕刻成一座塑像,他无怨无悔。
父亲最终把自己交付给长风,把自己酿成一场风。父亲这场风刮了七十七年,以后还要接着刮。只不过父亲永远唤不醒了,风一样的父亲永远走在跋涉的路上。
一步一步往河岸深处走去,往植物群落深处走去,往时光深处走去。风吹着大地,脚步匆匆,一片落叶走向原野的深处。我在后面喊着,喊着喊着,父亲不见了。父亲似乎没有听到他身后的呐喊。父亲是一尾鱼儿,游不出生活的池塘。又是一枚时针,被固定在自然的规律里。
《圣经》上说,有眼睛的就得看,有耳朵的就得听,不然你心里的黑暗该有多大。失明的博尔赫斯说,世界只是黑暗的梦魇。
我熟悉您满脸沟壑驰骋的皱纹,熟悉您一弯秋风造型的驼背,熟悉您布满老茧的手掌,熟悉您步履蹒跚的身影,熟悉您一支烟卷沉默无语的画面。太阳照常升起,可美丽的晨曦里再也找不到那铿锵有力的背影。树叶依然落在乡野的大路,那声声经典的叹息里少了一息祝福的语气。鸡鸣狗吠里,那个倾听的劳动者去了哪里?
昆虫在草丛里坐禅,父亲在庄稼地里修行。麦子舒展着筋骨,玉米激情拔节,田鼠在地穴里算计着未来。蜻蜓有一个好脾气,庄稼都有一副菩萨心肠。
一个人的悲喜和原野一样远,和大地一样厚,和河水一样深。秋雨呜咽,玉米和高粱竞相疯长。左边是雨水,右边是惆怅。麦子播种好了,等待一场雪。
那个夏天,再也唤不醒父亲。心野里落满雪,寒风习习,我无语凝噎。安葬好父亲,灼热的风再一次吹凉我。我多么贫穷,多么荒芜,多么忧伤,悲戚如同大地的胸膛。“我孤独的十指化为天空上雪白的鸟。”
安静中,父亲和大地融为一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草木在春天里复活,父亲在春天里醒来,一会儿是风,一会儿是雨,一会儿是鸟鸣。
落叶在大地的怀抱里深眠,风摇动叶片摇不醒远方的梦。雨水比往年少了许多,化作春泥的步履滞缓。叶片下面的昆虫,不经意打了个喷嚏。
人生无常。黄叶子要掉落,绿叶子也会掉落。命运在我们心里,不在我们手上。我们有可奈何,最终无可奈何。我们都走在变老和失去的路上,青春和拥有是暂时的。
活着是一种状态,更是一种过程。活在当下,睡过又醒来。点点滴滴的时间,长长短短的岁月,都唱着那首不变的歌。
醒着的父亲,睡着的父亲,永远在路上。在现实的路上,在梦的路上。走着,走着,父亲最终走成万家灯火,走成春夏秋冬。父亲在前方投下长长的背影,厚重的背影砸在大地的胸膛之上。我走在父亲的背影里,步其后尘,大步前行。
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千万里我追寻着你。父亲没有离开我们,他在隔壁打起鼾声,隔壁就是天堂。
斗转星移、回环复沓的日子里,父亲的脸色被岁月酿成古铜色,皱纹的野草不经意爬上眉额。遂心快意的事不多,艰辛总是一如既往,苦累逆流成河,生生不息。每一个醒来的早晨或沉默的黑夜,都有危机四伏,或者蓄势待发,或者枕戈待旦。把所有的责任背在肩上、扣在肉里、压在心底。
父亲的鼾声里,你读不到小桥流水,你听不到百鸟朝凤,唯有高低起伏、霜欺雪压、沧海桑田。父亲的呓语里也没有春花秋月,没有海晏河清,唯有电光火石、风急浪高、云起涛涌。历经万水千山的辗转中,父亲被岁月雕刻成农家里手。
拼尽一生,只为相爱和别离而来。你醒着,还是睡着,答案都在那里。
简单的坟墓里住着普通的父亲,我们没有给父亲立石碑,我们给父亲立了心碑:生于1944年6月25日,卒于2020年9月8日,享年77岁。
风一荡一荡的,一直在荡。坟边的野草支支独立,绿色很酣畅,充满慈悲,也充满倔强。
忽然形成的血栓,冻住了父亲。想说话说不出,想动弹动不了,想睡觉睡不着。
打了点滴后,父亲渐渐睡着。醒来后,非要回家。回家后,非要到田间地头转转看看。跟在父亲身后的我,泪流满面。
一朵蒲公英飞过多少重天空,它仍然是蒲公英。蒲公英散了,落在大地上,转眼又成为蒲公英家庭。
父亲睡着,我们陪伴着,无需唤醒父亲,父亲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父亲的坟像一座巨大的岛屿,绿色的波浪汹涌澎湃。父亲安详如初,吸纳了喧嚣和纷沓,只留下宁静和生机。
父亲不孤独,我也不孤独。我们对视着,陪伴着,促膝交谈。呼吸之间,我与父亲风雨同行,不离不弃。
这里有着生活的真实温暖和感动,这里有着人生的真实热度和敏感。在云来云往的天空下,在如丝如缕的风吹中,一寸一寸地度过日光流年。漫长的回忆,浩淼的瞻望,它们一页一页地翻开,关闭,又打开。
往事并非如烟,也不曾消逝。炊烟依然升起,袅袅飞翔的状态。风吹动落叶,惊起怀春的梦。大地上写满密密麻麻的寓言,天空晴朗却大声喧哗。
在时间的洪流中,父亲背着生活的传统和责任逆水行舟,我却在温暖的摇篮里随波逐流。一曲曲悠长的人生咏叹调,一场场艰辛的生活独幕剧,在无声无语的奉献中,在跌宕起伏的奋斗里,我看到和感受着那刻骨铭心的沉默、内敛和执着。父爱如山!
智慧的老子在时间的源头慧心设计了小国寡民,神明的庄子在对天地的察看中不仁的心态谋划着逍遥游,超然的陶渊明沿着落英缤纷的溪水到达桃花源,父亲凭借勤劳的双手打造出普通家庭的乌托邦。
玩捉迷藏时,父亲说我你是哥哥,让着弟弟。让弟弟藏起来,我来找,并以孔融让梨的故事教育我。其实,寻找是一种风险,可里面含着希望。藏起来也是一种风险,虽说里面含着期望。不过,藏匿相对轻松,而寻找却充满探险。能藏匿的地方多了,随便哪里一钻,你就会与世隔绝、相对安稳。寻找着要洞若观火,还要明察秋毫,除了敛声静气,还要寻迹觅踪。每次失败我有了沮丧,弟弟是欢呼雀跃。父亲再让我藏起来,他和弟弟找我,我也得胜欢笑,父亲和弟弟就为我鼓掌。
游戏是一种境界,超越的是功利,完满的超然的关怀,写满亲情的真谛。
从相伴待到相离,究竟有多长光阴?无限的光阴被抽走欢乐,留下无尽的思念和空阔的寂寞。柴禾垛还在,房屋还在,可父亲却永远藏起来了。我和父亲相遇尽在咫尺,却被无情阻隔在两岸。
那坨月光还是趴在那里,那棵枣树还是站在那里,那堵土墙还是卧在那里,篱笆墙的影子还是躺在那里,可父亲的身子不见了,身影消失了,微笑飞走了,气息宁静了,呼喊飘散了。
我们大声喊:爹!爹!!没有答应,父亲藏得很深,让我们永远找不到了。没了父亲,月光更加黯淡了,月亮躲进云层就像父亲藏进黑夜。
《约伯记》里有句话:唯有我一人逃脱,来给人们报信。可我找不到收信的人。
茂盛的旋律回荡在天地之间,蓬勃的哀乐跌宕起伏,父亲被定格在一方小小的庙宇里。微笑定格在那里,父亲的眸子里一片亲情。躯体和灵魂定格在那里,微笑和记忆定格在那里,亲情和岁月定格在那里。
表妹说:姑父!您老要是从棺房里站起来多好,我们想给您老人家说说话。
棺房里的父亲僵硬的面容,凝固的坦然,一丝定格的微笑。父亲似乎伸出手抚摸着我,擦干我的眼泪告诉我:娃儿!别哭,不要悲伤,好好生活就是最大的孝顺。我握住父亲的手,就像童年紧紧握住父亲的手一样,可握住了一丝丝冰凉,父亲原地不动了。
父亲忽然不见了,筷子还是决绝地立在那碗黄米饭里,饥饿的父亲到西屋扛起锄头下坡去了。我到西屋去找,父亲似乎刚刚走,锄杆上还有他的体温,锨柄上还有他的指纹,镰刀上还有他的气息。父亲不见了,忽然农具们也不见了。
我到东坡去找,我到西坡去找。那片茂密的玉米地里,父亲正挥汗如雨。那片绿油油的麦田里,父亲正挥汗如雨。地里的活,永远干不完。今生干不完,就在下世接着干。炊烟袅袅升起,父亲走得太远了,太快了,我们拉不住他的衣襟。
父亲天不亮就在梦里去找爷爷了,去找我未曾谋面的奶奶了。二叔、三叔也陆续跟着从梦里出发了,他们将在月下相逢,将在瑶台会面。
奶奶壮年早逝,撇下父亲十二岁,二叔十岁,三叔六岁。辽阔的原野如此狭隘,一方土坑汪洋着酸甜苦辣,激荡着喜怒哀乐,抒写着爱恨情仇,诠释着生老病死。在平平仄仄的抑扬顿挫中,我把自己哭成一片海。
忧伤的麻雀从枝头群体谢幕,一场缠绵的雨黯然伤神。生命的丰饶在肆意地漫漶,生活的宽广和蓬勃删繁就简成为悲悲戚戚。勃勃生机的土地上,我看到村庄弯曲的倒影。父亲消失在大雾中,天地混沌一体。
我终将直面铁一般的现实,这固定的节日猝然降临。属于我的村庄和河流正在逝去,我只有沿着悲伤的曲调一次又一次地返乡,呜呜咽咽的风声灌入耳中。
二叔突发脑梗,三叔突发心梗,相继辞世,我返回村庄的路一条一条地减少。我总是期望着感受着亲情只需要储蓄,可忽视了或者总想回避期限的铁律。亲情是增值的,可又总是减息,最终又是折本。亲人走了,情何以堪!
亲人走了,故乡也就回不去了;回不去了,也就意味着故乡消失了。
暗夜降临,夜空如海。我们用微弱的光给父亲照路,在屋顶汲水的星子们闪烁着召唤的眼眸。父亲永远不会迷失回家的方向,他责任在肩的地方还等着他的关爱和和抚慰。在若明若暗的幽隐里,我们的怀念不再悲伤,父亲在给我们捉着迷藏。爹!爹!我们的呼喊弱不禁风,可掷地有声、忧心忡忡。在水银一样的夜色里,我们听到父亲的爽朗的笑声和疲乏的叹息。
起雾了,野虫的叫声里多了滞缓和湿重,庄稼拔节的音响震疼大地。父亲在大地的边缘,在村庄的边缘,用一点微弱的烛火照亮暗夜中跋涉的我们。
亲情铺满尘世中小小的庭院。未曾哭过长夜的人,不足以语人生。
一块石头,一棵庄稼,一株草,都有着自己的灵魂。父亲的灵魂无处不在,父亲在时光中消逝的身影会在另一片时光中留下刻度。
“一条鱼能够对它终身畅游其中的水知道些什么呢?”我对父亲究竟能知道和了解多少?又能理解和体谅多少?多少事情来不及计算啊!父亲老了,我也走在变老的路上。故乡的真正意义即在于此。
田野里,庄稼肆意生长,绿色酣畅。喜鹊和麻雀的鸣叫留在了树枝上,喧哗的叶子舞动着手掌。洸府河边吃草的羊抬起头看了看无尽的远方,老牛低头尽情地反刍着时光,汗滴禾下土的乡亲把自己烙印在绿色的波涛里……父亲的脚印震撼大地,父亲的身影在乡村的大道上铿锵前行,我奋力而追。
晴朗的天空里,清新的气息拂面而来,漂浮的坟墓恍如隔世……真正的荒凉,总是宁静皈依,总是像渺茫的歌声,总是野草依依。我敞开心胸,打通关节,一场接一场的大风,呼啸着穿越我,穿越村庄,穿越思念直达上苍。
那片叫做故乡的天空下,有我所有的记忆和念想,所有的孤独和合唱,所有的悲戚和欣喜,所有的青烟和白雾,所有的沉默和喧嚣。村庄的每条路上,我都看到父亲劳作和忙碌的身影,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和喘息声。故乡所有的路在我眼前打开,摇曳生姿,仪态万方,我看到了虚无,更看到了实在。
父亲!我多想让你再呼唤一下我的乳名,吩咐我去东街的代销点买一瓶浓烈的瓜干酒,吩咐我把晒在马路上的豆秸翻一遍,吩咐我把鸡鸭撵进窝里把门拴好……我多想看到你喝酒时开怀的大笑,多想看到你对我的奖状由衷的欣慰,多想看到你饰演民兵战士时的飒爽英姿,多想看到你上河工战天斗地的气宇轩昂……多想再跟着你到洸府河里畅游,多想跟着你下坡沐风浴雨……
我去过那片熟悉的原野,去过您挥汗如雨的建筑工地,去过您拉地排车到过的县城,去过您骑自行车卖辣椒到过的外埠乡村……不管是响杨亮桐,还是尘土飞扬;不管是高楼林立,还是绿色酣畅……父亲,您的音容笑貌就在这片广袤的大地上!
绕欢您的膝下,听您讲村庄的故事,听您讲生活的点点滴滴,那些幸福的时光就在昨天。故事还在,道理还在,您的声音还在回响,您的音容笑貌就在眼前!
臧建立,现供职于山东省济宁市兖州区纪委监委。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曾有作品在《飞天》《散文百家》《山东文学》等报刊发表。已出版散文集《麻雀爱上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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