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兴甲 | 难忘的露天电影
难忘的露天电影
作者:李兴甲
我的童年时代是在乡村度过的。那时候的农村还没有通电,一到夜晚漆黑一片。文化娱乐生活十分单调,如果晚上能看上一场露天电影,那真是像过年一样高兴。
每逢大队部里干部们忙着杀鸡宰鸭,肉的香气随着袅袅炊烟飘荡在村庄上空,我们就知道,是公社里的电影放映员来啦。果真,大队干部在大喇叭里通知:社员同志们注意啦,今天晚上我们村放电影,具体的片名保密,可以透露一点的是战斗故事片,很好看。
看着电影放映员大快朵颐的样子,让我们这些“三月不知肉味”的顽童垂涎三尺,盼望着自己长大后也能成为一名电影放映员,放映员成了令人羡慕的职业。
吃过下午饭,黑夜还没降临,孩子们开始早早地聚拢到放电影的场地画圈占地方,用现在的话说,屏幕前方正中位置是最佳C位,去晚的就可能占不到好地方,附近村的只能看屏幕后面的“倒影”了。能在本村看电影是件令人非常高兴、非常羡慕的事。
夜幕降临,幕布一经挂起,大人小孩就哗啦啦搬来小板凳、马扎,在晚风轻拂的夜晚,阵阵爽朗的笑声中洋溢着幸福。星空之下,放映机投射的光束播放着另一个世界的故事,至今回忆起来那种美好,都似乎只存在于梦中。
但这种好事一年也碰不到几回,毕竟公社就一台放映机,村里请放映员放一次电影既花钱,又难请。村里的富裕人家在结婚、生子等大喜事的时候,往往花钱请村里人看一场电影,在放映之前,村干部总是先介绍说,这是某某家为庆祝某某大喜事,请我们全村人看一场电影热闹热闹,这家主人就会感到脸上无上荣光。
于是,去邻村看电影就习以为常。去邻村看电影,有时会遇到危险。我小时候经常去的一个邻村是个小山村,道路崎岖不平,路面布满石头,不小心就会磕碰破脚趾头,这还不是最危险的,最危险的是,这个村放电影的场地设在山脚下的空地上,空地附近就是村民打的三口大眼井,三口井紧挨着,曲曲折折的埋伏在人们必经之路上,井口敞开着,像个吃人的怪兽,一不小心,就会掉进井里。人们路过此地,都要小心谨慎,即使这样,也没有阻挡住人们看电影的热情。
每逢听说哪个村要放电影,人们便奔走相告,兴奋异常。孩子们更是草草吃完了饭,迫不及待地等待着煎熬着大人们的慢条斯理,直到聚齐了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一群人,一路上大家说说笑笑,小孩子们兴高采烈,在漆黑的夜里,深一脚浅一脚屁颠屁颠的紧跟着大人们,生怕掉队掉到井里,不仅是看不到电影的问题了,而且还有性命之忧。
好不容易到了邻村里,小小的空地上挤满了人,有搬一张小板凳坐着的,有搬一块石头坐着的,还有席地而坐的,后面的小孩子被前面遮挡而大哭的,还有小孩子骑在大人脖子上的,更有跑去幕布后面看倒影的,千姿百态,甚是热闹。空地前面两边各立一根树杆,中间拉起一面白色幕布,一张小桌子上的放映机里射出的一束光由小及大穿透夜空,投射在四方形的幕布上,放映员端坐在旁,欣然接受人们崇拜的眼神,他们是小孩子们心目中的英雄和未来的梦想。不远处的屋子里偶尔随风传来发电机的轰鸣声,在那样的夜晚也变得格外动听。
在更换片子的间隙里,一颗小灯泡及时在放映员头上亮起,将大人和小孩子们从电影情节中拉回现实里,人们开始交头接耳地讨论着剧情,猜测着电影情节的发展,小孩子们打打闹闹,热闹的气氛瞬间点燃,直到放映机里再次射出一束白光来,放映员捻灭头顶上的小灯泡,世界顿时恢复了宁静,一块四方形的幕布又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一开始是黑白电影,幕布也很小,后来有了彩色电影,幕布也变成宽屏幕的了。
那时候,我最喜欢看的电影是战斗故事片,印象深刻的电影有黑白影片《狼牙山五壮士》《大刀记》《鸡毛信》《上甘岭》《地雷战》《万水千山》《小兵张嘎》《地道战》《南征北战》《铁道游击队》《平原游击队》……看得我热血澎湃。影片看完了,但剧中人物的台词却成了我们生活中的经典语言。“我是王成,我是王成!向我开炮,向我开炮!”“高,实在是高!”“各小组注意,各小组注意,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不见鬼子不拉弦。” ……人们模仿得惟妙惟肖,好像刚刚从屏幕上走下来一样。
情感类的电影有《草原小姐妹》《柳堡的故事》《甜蜜的事业》《从奴隶到将军》《戴手铐的旅客》《高山下的花环》《喜盈门》……
其中记忆深刻,刻骨铭心的影片是小时候看过的《鸡毛信》剧情内容记忆犹新,历历在目。
作品讲述的是抗日战争时期,华北抗日根据地龙门村,有赵姓父子俩,父亲老赵是民兵中队长,十二岁的儿子海娃是儿童团团长。
一天,父亲得到鬼子要进山抢粮的消息,便让海娃送一封有关攻打敌人炮楼的鸡毛信给八路军。
海娃以放羊作掩护,携信上路。不料途中遭遇鬼子,海娃急中生智,将信藏在了头羊的大尾巴下面。鬼子们抢了海娃的羊,还逼迫他带路去龙门村。晚上,海娃趁敌人熟睡时,取信逃跑。
途中,信一度失而复得,海娃再次被敌人抓住。机智勇敢的海娃故意把敌人引入歧途,至此,敌人方知中计,拔枪打伤海娃的手。千钧一发之际,八路军赶来搭救,全歼了敌人。
海娃完成送信任务后晕倒了,八路军根据鸡毛信里提供的情报,炸毁了敌人的炮楼,活捉了猫眼司令。
电影《鸡毛信》是我们童年时代,曾经家喻户晓的优秀抗战题材的儿童文学作品。
如果放映的是越剧、豫剧等戏曲电影,那是老年人的最爱,而我顿感索然无味,这唱腔恰似催眠曲,我就在这慢条斯理的唱腔中,昏昏沉沉地睡去,直到电影结束时被大人或同伴唤醒。
就这样持续到电影结束,人们意犹未尽依依不舍,大家互相大声呼喊着名字,等到老老少少都聚齐了,便开始了回家的路程。
回家的路上依然欢笑阵阵,大家互相讨论着电影,甚至还有面红耳赤的争论,天上的星星眨着眼睛,习习的微风吹拂,宛如夜空中娇羞的云朵从身旁掠过,匆匆的脚步声穿插着争论,竟也如交响乐般的动人,忘不了在那样的夜晚,即使在睡梦中也能穿越回到电影,梦见自己成为电影里的主人。
如今的电影院高大气派,富丽堂皇,舒适的软椅、空气智能调节装置、宽大的银幕、高品质的彩色画面、立体电影放映和数字立体声,让你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这里还有各种形式的休闲娱乐,电子游戏机、健身房,还有魔术表演、弦乐队演奏,以及各种小吃和饮料,还有儿童乐园,各种商品的展示柜台……可以说是应有尽有,但露天电影对于我们这辈人来说,是一种不可磨灭的影像,是一种难以忘怀的往事,露天电影带给我快乐和慰藉,是那个时代的精神向往,是我童年时代最美好的记忆,更是一种难以忘怀的乡愁……
(齐鲁晚报青未了副刊主编李康宁评价该文:“本文写电影,也如同一部电影,带我们回归到记忆深处的生活镜像。仿佛鲁迅先生写的《社戏》,饱蘸生活气息,下笔酣畅淋漓。有共同记忆的文章,也有真实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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