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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方启 | 花儿静静开

来源:本站    作者:范方启    时间:2024-05-14      分享到:


气温骤降,如果不是非出门不可,大概是没几个人愿意去接受寒冷的编排的,我突然来到了极少走动的河边。

河边的风更大,自然也更冷。太阳总算出来了,心里提前暖了起来,不过,不要高兴得太早了。要说冬天的太阳有啥不一样,那就是看起来虽有形有样的,满心以为气温一会就能飙升起来,可情形通常是不按你的所想出牌,一会半抱琵芭犹遮掩,一会干脆完全躲到云里,就算没玩起失踪,热量也像饿汉们传递食物一样,传到最后一个手里,那也仅仅是象征性的存在。

好在眼前的阳光比较笃诚,没有玩起什么花样,温暖虽不至于像电波一样迅速溢满全身,最起码,感觉是不错的。当我再次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望去,太阳正乐呵呵地冲着我微笑,它的光照下是一片芦苇丛,淡淡的雾霭将芦苇勾勒成一幅格调淡雅的国画。若非亲眼所见,怎么也不会相信这样寒冷的日子,还能看到芦苇的存在,现在放眼望去,芦苇丛却是灰蒙蒙里藏着深褐色。

我本没有心情去领略眼前的风光的,但那时我和太阳之间就只有一条河和河岸上的芦苇。阳光下的芦花显得分外的惹眼,粗略地打量,也能看出成群仙鹤来到人间的效果,仔细地端详,效果就更不一般了,可能是芦花上沾满了湿气和寒露,阳光一照,璀璨而又剔透,活像舞蹈的仙子,我自己呢,也恍如不经意地闯进了女儿国,耳畔似乎有谁在歌唱:“芦花白,芦花美/花絮满天飞/千丝万缕意绵绵/路上彩云追/追过山追过水/花飞为了谁/大雁成行人双对/相思花为媒……”

这歌儿,早年听过,是一个比芦花还要美的女子随口唱出来的,那时,我也和她一样年轻,听了一遍觉得不过瘾,要求那女子再唱一遍,她顿时羞红了脸,立刻消失在芦花之中。

我当时想,芦苇未必就是头重脚轻根底浅,倘若根底浅,凭什么在这个风雨飘摇的尘世存活?对于出现在《诗经》里渗透着诗意的植物,我总觉得它们有些与众不同。看见芦花,过往的那一幕幕又一次浮现在我的眼前。“夹岸复连沙,枝枝摇浪花。

月明浑似雪,无处认渔家。”这,自然又是一种记忆,我也曾为这般景致而着迷,但我的对于芦花的记忆好像还是停留在河边的惊鸿一瞥。我的睡梦中,常常有从枝枝摇浪花的芦花中走出的女子,她们一个个面目姣好,通常是群起婆娑,群舞的是花还是人,我几乎无法区分了。

芦花,让我不明白的是李白杜甫似乎将它们遗忘了,而苏轼和辛弃疾也从未把关注的目光停留在它们的身上,它们无疑是冬日里最具抒情意味最悲壮的景致。向水而生,似花非花,素雅贞定,随风摇曳,倒映水中,水天交融,管它阴风怒吼,我自潇潇洒洒,快意江湖,给一个萧杀的季节以看到见的活力和生机,看着芦花,僵硬的思绪,仿佛也突然地复活了一般。

清风徐来,将一缕幽香送到室内,这气息,太熟悉了,来自于月季。说到月季,想起了一句古语: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这话好像并不适合月季,月季之红何止百日,即便在初冬的枝头,也能看到她在透着深深寒意的阳光下若无其事地摆弄着卓约之丰姿,其态妩媚让人心生爱怜,骨子里的妖冶,由不得你不心动。

宋代杨万里的“只道花无十日红,此花无日不春风”,道出的就是月季的某些特性,无日不春风,差不多天天都是春天。我之所以说“某些”,是因为它的特性远远不是一句诗所能囊括得了的。“一尖已剥胭脂笔,四破犹包翡翠茸。别有香超桃李外,更同梅斗雪霜中。”

这哪是什么柔弱的花朵,分明就是一位艳冠群芳孑然一身的高冷女子。还真别说,花儿在绽放之前,细一打量,真的像胭脂笔,这比喻,绝了!至于“可怜摇落西风里,又放寒枝数点红”,又不觉让人生出幽幽的怜悯来,其实,西风又能将它咋的,不还是有“数点红”吗。与陆游、尤袤、范成大并称为“中兴四大诗人”的杨诚斋,长期生活在草长莺飞的江南,地利之便使得他有机会结识月季,并一见倾心,喜悦之情,在他的诗作中可见一斑。杨某人喜欢,活在当下的我,更是一见倾心。

翻阅相关的典籍,总能看到月季的身影,清代《花镜》对于月季有过这样的一段描述:“藤本丛生,枝干多刺而不甚长。四季开红花,有深浅白之异,与蔷薇相类,而香尤过之。

须植不见日处,见日则白者一二红矣。分栽、扦插俱可。但多虫莠,需以鱼腹腥水浇。人多以盆植为清玩。”月季,为蔷薇科常绿或半常绿低矮灌木,也被称作“月月红”,有“花中皇后”的美称。

月季在宋代就被文人墨客关注,诗词中也屡屡写到月季。有一点是肯定的,在宋代以前,月季就在神州大地上风姿亮相了。

种类之多,蔓生爬藤只是其中一族,此类月季,常见于围墙、篱笆,当然也不乏庭院种植。  

女人渴望成为月季,大概取的是其貌,这也难怪。“四时常吐芳姿媚,人老那能与此同。”不仅仅是貌美,更重要的是这美貌经得起岁月的洗礼和折腾,无论时光怎样的流转,雍容华贵的外貌不变。月季的旺盛是体现在叶和干上,如松柏一样坚毅,春风为她撩开面纱,酷阳的淬炼锻造了它要强的性格,面对风霜,不为所动,不屑一顾,她无疑是自信和骄傲的。要说她妩媚吧,它的身上却又有着让人敬畏的阳刚之质。

换一句话说,它融汇了女性的柔媚和男性特有的坚毅,月季花就是不凡的美丽的花。美丽的花朵与坚毅顽强的禀赋并不发生冲突,它是我见过的最率真的花,流光溢彩魅力四射的同时,丝毫也不屑掩饰自己,一任喜爱外露,甚至是无所畏惧,就像那些拖着行李箱敢于独自夜走的女人一样,认定了目标,也便一往无前,一往无前。

说到月季,我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我的一位叫做红的朋友。最初看见她时,惊叹于她的美丽,简直就是怎么好看怎么画的画中人,老实说,立于她的面前,我有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美丽原来是这么的霸气。

好在她善解人意,她的微笑慢慢拉近了我们的距离,我们也便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她遇上什么不顺心的事,会主动跟我说,这么做,就是希望有一个人帮她解开心结。对于她来说,真切的是红颜命薄,结婚的第二年,心爱的丈夫就因病离开了人世,当时,她已怀孕,许多人都劝她拿掉肚子里的孩子,再找一个人家嫁了,她断然回绝了好心人的规劝,铁了心要把孩子生下来。

从此,一个弱女子既要抚养幼小的孩子,还要赡养夫家的两位身体有残疾的老人,可谓历尽了千难万险,难以想象的艰辛,她默默地承担,无怨无悔。可以这么说,遇见她是我的荣幸,至少让我感受到了人间的的确确有真情存在着,她的出现,无疑是让人眼前一亮的。她是世间的一位奇女子,芬芳他人,照亮他人,给予人以希望,她无疑是一树熠熠生辉的月季花。

生当如月季,即使是月季一样的华丽的外表。作为男性的我,又何尝不想像月季一样活着,除掉它的值得推崇的旺盛的生命力,颜值又是一个方面。

毕竟,人活着不但要照顾好自己的心情,还要兼顾别人的感受。尽管谁都不想成为一个奇丑无比的怪物,但不幸成为那样的怪物,事实上带给人的难免是恐惧与不安。譬如癞蛤蟆,美丽历来都是可以振奋别人的心情的。印象中,总有那么一些人,在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们就很老了,老得如一本陈旧的账本,老得灰暗,好像全世界都亏欠过他们什。

而今,我也不年轻了,他们还是如我孩提时见过的一样。诚然,苍老决然算不上罪过,问题是,这样的人让我怀疑他们是否年轻过,他们的天空没准一直都是阴云密布的,面对这样的天空,你还能生出优雅的情趣吗?你还有美妙的遐想吗?没有,肯定都没有。在我看来,活在无缘无故的同情中,那才是做人的不幸。有些人的一生也不知平白无故地接受多少同情,总是让人同情,自信心还有生根发芽的土壤吗?人生最好如蜡烛,只要被点亮,就能传播光明,如果像月季,那更是最好不过。“一番花信一番新,半属东风半属尘。惟有此花开不厌,一年长占四时春。”这是月季的不凡。  

月季的开放芬芳了他人的心情,这种美丽是经久不息的。看见月季,让我又想起一个人来,那人是一位天才的艺术家,他活着的日子里,带给了这个世界多少开怀的笑声,他的猝然离去,又有多少人在不无惋惜地为他送别。

平凡的你我没有什么让人留恋的,这无妨,只要不因为你我的存在成为别人的包袱,我想这就是为他人做出了贡献,虽然微不足道,总比别人翘首盼着你早点离开这个世界好。

人活到别人希望你早点不活,这便是莫大的悲哀了。我渐渐有点喜欢照镜子了,不是为了欣赏自己,而是为了发现自己是不是变得面目可憎,变得让人无法接受。我知道,在处理外貌问题上,除掉整容的手术刀能使得丑陋变得不那么张扬外,就只能寄希望于早点投胎转世得一副好皮囊。抛开手术刀美容,我知道还有一个叫做“精神美容”的东西,其实质是,多向他人微笑,多给人以帮助,多替人着想,与人为善,真诚友好,让人感到你是一个可以信赖可以依靠的人,如此,原来貌不出众的你,在他人的心目中的形象慢慢面目全非了。由此看来,月季花是一种既对自己负责又充分考虑他人感受的花儿。这样的花儿,通俗一点说,就两个字:好花!既然为好花,那就理所当然地为好花喝彩。

一声“落花流水春去也”的哀叹似乎能给人产生这样的错觉,春天走了,所有的风华也随之消失殆尽了。春天走了,的确使不少人为之徒生感伤,在王国维的“杜鹃千里啼春晚,故国春心折。海门空阔月皑皑,依旧素车白马夜潮来。山川城郭都非故,恩怨须臾误。人间孤愤最难平,消得几回潮落又潮生”里,也一样让人提振不起精神,但一位亡国之君和一位书生的伤春都有其特定的背景,春天走了,夏天的光景也不错,“俏也不争春”的芍药,不正是夏日里最美的风景吗?

芍药,被人们誉为“花仙”和“花相”,位列“十大名花”之中,被称为“五月花神”,自古就作为爱情之花,现已被尊为七夕节的代表花卉。弄清了她的身世,也便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起另一位花神——玫瑰。她们,也许就是一对姐妹。  芍药其实是最会挑时间开花的。

花开之时,是一年之中气候最宜人的时候,即便在户外睡觉,也不觉寒意来袭。白居易的“芳景销残暑气生,感时思事坐含情。”不免会使人产生这样的疑惑:诗人因何而含情?后面的“无人开口共谁语,有酒回头还自倾。醉对数丛红芍药,渴尝一碗绿昌明 。春归似遣莺留语,好住林园三两声”,无疑做了很好的回应。舒适的气候,虽无人相伴,但可以独自小酌,而后醉卧花丛。花正是芍药,诗人沉醉,在我看来,并非仅仅因为饮酒过度,而是美丽的花儿加深了醉意,花容悦人,引为知己。  

醉卧芍药丛,古来大有人在,小说《红楼梦》就有一个类似的片段:“湘云卧于山石僻处一个石磴子上,业经香梦沈酣。四面芍药花飞了一身,满头脸衣襟上皆是红香散乱。手中的扇子在地下,也半被落花埋了,一群蜜蜂蝴蝶闹,嚷嚷的围着。又用鲛帕包了一包芍药花瓣枕着。众人看了,又是爱,又是笑,忙上来推唤搀扶。”

 在宝玉的生日宴席上,憨直的史湘云喝醉了酒,一个人在园中山后的一块石凳上睡着了。此时的她,头枕着一包芍药花瓣,芍药的花瓣飞落她一身,手中扇子落在地下,也半被花埋,身边蜂围蝶绕。真个好自在!香梦沉酣,她梦见了什么?或许她梦见了另外的一位醉卧花丛之人。湘云的憨态,着实可爱。众人上前推醒她后,湘云不由羞怯。  

芍药名中带药,自然有其药用价值。其根鲜脆多汁,含有芍药甙和安息香酸,入药良材,对妇女的腹痛、胃痉挛、眩晕、痛风、利尿等病症有效。食用价值更高,清代德龄女士在《御香缥缈录》中曾叙述慈禧太后为了养颜益寿,特将芍药的花瓣与鸡蛋面粉混和后用油炸成薄饼食用。此味想必能让人垂涎三尺。  

我还是不一般地喜欢元稹的那首叫做《红芍药》的五言诗:“芍药绽红绡,巴篱织青琐。繁丝蹙金蕊,高焰当炉火……”吟咏芍药的元稹醉了,读着诗歌、打量着芍药的我也醉了……

早就听说有合欢树这么一种植物,以为生长在遥远的地方。可不经意的,有人指着路边的一树开花的植物告诉我,那就是合欢树,开出的花又叫马缨花。合欢花即是马缨花?这让我想起多年前看过的宁夏作家张贤亮的一篇叫做《绿化树》的小说,小说中马缨花是一个女人的名字,原来马缨花就是合欢花,据说是因为花开得像马铃上的红缨,故又得名“马缨花”。据我看,合欢花更像跳广场舞的大妈手中的绒毛扇,连色彩都有几分接近。

因为对合欢花知之甚少,不得不求助于相关的典籍。《新修本草》云:此树生叶似皂荚、槐等,极细,五月花发,红白色,所在山涧中有之,今东西京第宅山池间亦有种者,名曰合欢,或曰合昏。秋实作荚,子极薄细尔。这段文字,对于合欢树的叶、花和果实都做了描述,与我眼见的基本一致。《本草图经》云:合欢,夜合也。生益州山谷,今近京、雍、洛间皆有之。意思是说,合欢夜合日开。如此说来,这便是一种比较少见的花儿了。“五月花发红白色,瓣上若丝茸然。至秋而实作荚,子极薄细,采皮及叶用,不拘时月。三春过了,看庭西两树,参差花影。

妙手仙姝织锦绣,细品恍惚如梦。脉脉抽丹,纤纤铺翠,风韵由天定……”这首《念奴娇》,也算是对于合欢进行验证。开花之时,春天已经打烊。说其花似锦绣,在我看来,倒像是仙物,花粉红菲菲的头状花序形似轻盈柔软的“绒球”,故树又被被称为“绒花树”。安五脏,和心志,令人欢乐无忧。《本经》的这番描述,说的是合欢的药用价值。都说萱草忘忧,所以人们一直看重萱草。合欢蠲怒。能剔除人的愤怒等不良情绪,剩下的自然就是快乐了。对于合欢,我也便一见倾心。  

正是花开的季节,我与妻子在晚饭过后出户闲走,来到一树合欢树下,我向妻子讲起了作为爱情树的合欢树的前世今生,当然也有“即兴创作”的成分,主要是逗逗妻子开心,妻却听得入了迷,拉过我的手,要在合欢树下留个影。怎么留影是个问题,赶巧有一群人打从这路过,也便遂了妻的拍照的心愿。与妻牵手一路走来,可谓风雨相伴历经的坎坷不在少数,正当我们要举行婚礼时,我却病倒了,差点进了鬼门关。

来不及进入洞房,先一步进入了病房。病重之中,还是未婚的妻子提前履行起了妻子的义务,不离不弃,无怨无悔。而当我们人到中年之时,一向健康的妻子也猝不及防地病倒了,病病病,魔咒一般的存在,人间无病该有多好呀。作为丈夫的我,义无反顾地全力投入到了救妻子于危难。而今,我只有一个不算太大的心愿,希望命运之神能假以我们更多的时日,相濡以沫,白头到老,合欢永远。假如合欢树真的能给予人们快乐,我觉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才是最大的快乐。不是说阳光总在风雨后吗,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雨的我们,真的需要风平浪静。

前方是一个地名上带有“庄”的地方,我以为就是一个村庄,同行的雅娟扑哧一声笑了,笑我主观武断。“才不是村庄呢,人口有好几万,街道有十多条。”

有十几条街道的村庄到了,果然是不一般的繁华。在这大兴土木的年代,这里一样不得安闲,新兴的建筑就如一把整容的手术刀,愣是将岁月的痕迹给修剪得所剩无几。下了车后,我和雅娟在街道上徒步而行,当然,我也可以不下车,感受一下一个陌生的地方也不错。

在一条僻静的街道,雅娟的脚步越来越慢,并慢慢停了下来,一双眼睛在四处地打量着。

“怎么不走了?这里你来过?”我问。 

“来过?岂止是来过,我在这里呆了六年的时间,那时候,我刚刚毕业。你来看。”她手指着一处大门紧锁着的建筑说:“这里曾经是一家银行,一个我做梦都向往的地方。

那时,看到那些年龄和我差不多,着装统一的姑娘们,别说我有多羡慕她们了,我甚至觉得她们就是命好,上班的地方地板有专人擦,冬天和夏天有空调,活儿轻松不算,单是住房公积金,就比我那时的工资多出好些……”她一口气说了好多,就像说自己家中那些面上有光的事情一样,是那样的激动,又是那样的沉醉。 

“现在,你还羡慕她们吗?没准,她们现在正失业在家。”我忍不住要挑破她的羡慕的气球。 

“是呀!”她的表情由晴转阴。“真是应了那句世事难料了,这么好的单位,怎么说关门就关门了呢?不该呀,没听说过银行也关门,可是还是关门了。”她叹了一口气。再走了一段路,她的脚步又放慢了。 

“怎么,该不会又出现了你曾经羡慕的地方了吧?” 

“真让你说中了。你看——”顺着她手指的地方,我看到了一个还挂着某某商贸公司牌子的地方,高大门楼上的瓷砖已是斑斑驳驳了。仅仅是这门楼,也可以使人想象得出其昔日的繁华。我想象着当年的这里是怎样的风光,不时有豪车进进出出,车停下,总会有穿金戴银的姑娘身影出现。这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句“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那些佳丽今日又该在何处安身?我理解当时身为小姑娘的雅娟的羡慕,正所谓花团锦簇迷人眼。不过,这回,雅娟显得没有先前那么兴奋了。  

再往前走,熟悉的读书的声传入耳中,一所学校出现在我们的眼前了。学校跟我从教的学校没啥两样,陈旧的格局与周边的建筑对比是那样的鲜明,这学校,少说也有四五十年的历史了吧。 

“这里,民国时期就是一所学校。”雅娟像看出了我想了些什么。哦,银行关门了,商贸公司也门可罗雀了,而学校看起来依然保持着昔日的光景,这又是一种怎样的对比呢?这样对比下去,我既茫然又释然,心里总之是乱糟糟的。

这时,我抬头看雅娟,她此刻又是春风满面了。“我要到的地方到了。”路途上,她就告诉了我,她要回到她以前的单位办点事情。她就停在大门一旁的一棵海棠树边,海棠正在开花。“这海棠在我进这学校的时候就有了。”我听过笑了,我说:“你没来,海棠在开花;你走了,海棠在开花;你回来了,海棠还在开花。”

“是的,海棠依旧。”她笑了,笑得是那样的灿烂,随后带着海棠的芳香,从侧门向学校的深处走去,深处的读书声像阵阵的涛声。世间万事都在变,唯一不变的可能就是这声音了。想到这,我的心情也不一般的明媚起来,独自去赶我的行程。没等我走几步,雅娟竟然从进去的地方回来了。没等我问她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她皱着眉又轻叹了起来。 

“怎么了?”我忍不住要问。 

“这学校也将要与另一所学校合并了,这里听说要改建成养老机构。”

说到这,雅娟不无惋惜地看了看那株分外显眼的海棠,那神情我看得明白,一直默默绽放的海棠还能继续芬芳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