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殷宪恩 ‖ 简评徐同海中篇小说:《四叔四强姑姑和我》
这是一篇充满乡土气息与生命韧劲的中篇小说,徐同海用精湛笔法勾勒出复杂真实的人物群像,以及一段充满苦难与救赎的婚姻故事。小说采用第一人称回忆性叙事,借“我”的视角串联起四叔徐四孩的大半生。语言极具地方特色,大量用方言土语,像“噪毛子”“甩瓤子”“撅流子”,还有谚语和黑色幽默,生动又粗粝,跟泥土一样质朴且充满生命力。这语言风格不光塑造了人物,还构建出真实可感的鲁南乡村世界。
核心人物四叔塑造得极为成功。他可不是扁平的好人或坏人,而是个复杂的矛盾体。他童年和青年野蛮得很,是村里“祸害”,带着一群少年偷抢打砸、虐待动物、挑衅权威,像巡道工老却,行为近乎残忍,不过文中暗示这是因为缺乏管教,三爷爷冷漠,加上特殊年代过剩精力的扭曲宣泄。耳后那个“闪闪发亮的大疤”是他人生转折点,和父亲三爷爷惨烈冲突,被逼跳粪坑、用二齿钩刨头,近乎虐杀的隐喻,这次暴力奇迹般“打”醒了他,从此他闭门思过、洗心革面。之后他解散团伙,变得沉默寡言,勤劳牧羊。这转变不是因为道德觉悟,更像精神上“阉割”和创伤后的自我放逐。后来他善良、勤恳、仁义,对四强姑姑无微不至照顾,透着赎罪和苦行僧的劲儿。
小说主题有深度。它没美化苦难,四叔顽劣因缺爱,转变因暴力,四强姑姑生病是因为一根鱼刺折磨数年,这些苦难没崇高意义,随机、荒诞还折磨人。四叔和四强姑姑(王莺歌)的婚姻,一开始就不是因为爱情,更像家族安排,带着牺牲与责任的契约。四叔娶她是“揽包袱”,四强嫁人是“认命”。可就在这看似绝望的结合里,生出最真挚情谊,四叔不惜一切为妻治病,四强咳出鱼刺后获得新生,他们的婚姻成了彼此救赎的仪式。不管是四叔从恶魔变好人,还是四强姑姑从鬼门关挣扎回来,都展现出底层生命惊人的韧性和活下去的欲望。
叙事者“我”视角复杂,“我”不只是叙述者,还是参与者和评论者。“我”世故、精明、会钻营,和四叔古板正直形成对比,是市场经济里“成功者”,但也付出健康代价,喝坏了身体,还失去某种纯粹性。“我”对四叔又利用又敬佩,想用他的疤瘌头撑场面,这复杂视角让故事避免简单道德评判。
结局温暖又苍凉,四叔四婶过上“其乐融融”的生活。可这温暖背后是巨大苍凉,是无数苦难、暴力、误解和近乎绝望的坚持换来的。不像童话,倒像惨胜后的休战,提醒着幸福有多脆弱和来之不易。
《四叔四强姑姑和我》是部质地坚硬、情感深厚的优秀乡土小说。不煽情、不矫饰,用冷静甚至黑色幽默笔调,写出特殊环境下人的野蛮生长、创伤记忆,以及最终在苦难中相互搀扶焕发出的微弱却持久的人性光辉。
2025年9月27日于微山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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