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张阿芳 ‖ 唯有活着高于一切——《远离人迹》
这部电影改编自阿尔贝.加缪的小说《来客》。
这就赋予了它不一样的气质,冷峻残酷的生存环境,战争阴霾笼罩下人们艰难的生活。
先说一说加缪,这位一生都在揭示世界荒诞的作家,书写人在被异化的世界里的孤独感、人面对自身的罪恶和死亡威胁时应该如何做出选择。
加缪生于阿尔及利亚,在阿尔及利亚长大,父亲在他一岁时就死于战争。当四十岁的加缪来到父亲墓地前,看到墓碑上的生卒:1885-1914,荒诞再次放火焚烧了加缪的心灵:这个曾是他父亲的人比他还年轻!
影片开始,1954年的阿尔及利亚某山谷中简陋的学校里,达吕正在给孩子们上课,经典作品几乎没有闲笔,达吕问孩子们:“为什么说我们的历史始于公元前3000年前,当时出现了什么?”
答案是文字。请注意,这算是埋下的伏笔,和后边的有回应。
孩子们放学了,达吕用的是炉子取暖,这种炉子,和中国北方叫憋拉气的火炉很相似。让人看得亲切。
警长送来了一个人,我们暂时叫他默德,默德杀死了自己的堂兄,警长让达吕把默德送到坦吉特接受审判。默德大概率会被处死。
达吕拒绝,警长没有多说什么,留下一支手枪就走了,临走之前对达吕说,如果不把默德送去接受审判,学校也开不了,因为他教的是法语。
一个小小的镜头,就像《走出非洲》中凯伦要在非洲开设学校教英语,当地酋长并不高兴。酋长认为手下的人更愚昧一点,不认识字,要好得多。
阿尔及利亚是法国殖民地,即使是现在,阿尔及利亚和法国依旧是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一个大名鼎鼎的足球明星,齐达内,被称为齐祖的,父母就是阿尔及利亚人。
警长走了,达吕让默德吃饭,给他倒了水,还拿了饼给他吃,一个细节,默德吃饭前用少许水洗了手。
这样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达吕问默德会说法语吗?注意,刚才警长给达吕说了,默德不会说法语。
默德说自己会说法语,曾经在一家法国人的农场里干过活,他只是不愿意和警长讲话,他对达吕说:“很高兴你押我去。”
达吕说,明天你可以离开了。
天亮了,几个人来到这里,要求达吕交出默德。达吕开枪打伤了马,几人四散而逃。
看到受伤的马痛苦不堪在地上抽搐,达吕一枪结束了马儿的痛苦。
意识到这群人还会来找默德麻烦,达吕就陪他上路了,临走前,达吕在黑板上写下今天不上课。
荒凉的无人山谷中只有两人走着,他们遇到了阿尔及利亚反抗组织,又遇到政府军救了两人。
此时,默德才说出了为什么一定要去塔吉特去接受审判的原因:堂哥偷了自己家粮食,如果粮食被偷走,家人就会被饿死,我杀了堂兄,父母又拿不出赔偿的钱,堂兄的家人就要来找我报仇,如果堂兄的兄弟报仇成功,我的兄弟又会为我报仇,因为规矩就是如此,可我的兄弟还小,不希望他们为我复仇。只有不死在堂兄的兄弟手上,死在法国人手上(接受审判)才能避免,这就是执意要去塔吉特的理由。
默德说他是长子,叫穆罕默德。
“我并不是没有胆量,我也不是懦夫。”默德郑重地说。
贫瘠的土地活着高于一切。可活着属实不易。
达吕对默德说,自己不是阿尔及利亚人,也不是法国人,而是西班牙人,可我的父母都埋葬于此,我说的是法语,我在阿尔及利亚长大……
默德遗憾自己还没有女朋友,就要死去了。他问达吕和妻子在一起是什么感觉?
“非常美妙的感觉。”达吕告诉默德。
到了一个小镇,达吕以枪作为抵押,给默德找了一个女子。即使他的钱不够了,老板娘也给他找了一个女子,度过了美妙时光。
出来后,两人都不一样了,特别是默德,他的脸上有掩饰不住的笑意,多了几分生动,喜悦,仿佛生命都舒展开了。
达吕指向另一条路,不是通往警察局的,而是游牧部落的,只要走一天就会到达,那里的人会热情接待投奔他们的人。
达吕拿出他俩在路上吃的牙膏瓶一样包装的炼乳,交给默德,说,去吧,这个可以支撑你几天。我会告诉你的堂兄的家人,你已经被审判处决了。
默德在岔路口犹豫了几秒钟,毅然走向通往游牧部落的那条小路。
达吕回到学校,给孩子们上了最后一课,他画了一座连绵起伏的山脉,是阿特拉斯山脉,非洲的最大褶皱山脉,他地理上的故乡是非洲。他教的是法语。
十年前,我第一次看这部电影就被惊艳到了,第二次看,第三次看,终于明白了影片中表达的最有意义的东西,就是达吕用他的拼命托举,让默德真正有了一次自己可以选择的机会,为他如蛆如蚁的命运中,撕开了一道口子,光照进来,希望也照进来。默德在世世代代循环往复的悲剧命运魔咒里,有了一个机会解脱。
当默德对生命的美好一无所知的时候,更容易放弃,有向死而生的勇气。但他初尝生命的美好,他更渴望的是活下去。
而达吕,其实也是悲剧的命运,他就像无根的浮萍一样不知哪里是故乡,哪里是归处。
让我们以加缪的一句话作为结束吧:生存本身就是对荒诞的反抗,活着,带着世界赋予我们的裂痕去生活,固执地迎向幸福。
- 上一篇:上一篇:「评论」张阿芳 ‖ 优雅贫穷地活着
- 下一篇:下一篇:「评论」长沙司马 ‖ 养女人与养猫一个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