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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长沙司马 ‖ 养女人与养猫一个样

来源:本站    作者:长沙司马    时间:2025-12-17      分享到:


这念头来得突兀,却又像傍晚时分的第一缕炊烟,袅袅地、固执地盘旋在思绪里,挥之不去。我搁下笔,索性由着这思绪信马由缰起来。

先说那高贵的、清冷的。便想起邻家养的那只纯种波斯猫了。毛是雪也似的白,长而丰盈,一双鸳鸯眼,一蓝一绿,看人时总带着几分天成的疏离。它踱步的姿态是极讲究的,一步一顿,仿佛脚下的不是寻常地板,而是铺了天鹅绒的殿堂。

它不轻易叫人摸,你若冒昧伸手,它只静静一瞥,那眼神里的凉意,便能将你的热情浇熄大半。这便像极了那一类女子,我们或可称之为“闺秀”。她们多半家世良好,受过顶好的教育,言谈举止,无不合乎礼仪,却又总与人隔着一层透明的、坚韧的薄膜。你欣赏她们,如同欣赏一座精美的宋瓷,风韵十足,却不敢,也不能生出狎玩之心。侍弄她们,须得有十二分的小心与耐心,懂得她沉默里的规矩,领会她一个眼神里的喜恶。那波斯猫食盆里的水若有一丝不洁,它是宁肯渴着也不喝的;那闺秀般女子生活里的“水”,怕也得是每日新汲的晨露,方能配得上她的品味。这是一种精神的豢养,养的是彼此间一种心照不宣的、高傲的敬意。

再说那娇憨的、黏人的。这便是我自家曾养过的那只橘猫的模样了。它没什么血统可言,是路上捡来的,却自带一股天真烂漫的傻气。它最爱在你看书时,一跃而上,用那毛茸茸的脑袋不由分说地顶你的手,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咕噜的声响。你若不理它,它便伸了带刺的舌头,一下下舔你的手指,带着些微的痒与痛,叫你再也无法专心。

这又何尝不像那一类“解语花”似的女子?她们未必有惊世的才华,却有着泉水般清澈的活泼与熨帖人心的温柔。她们喜欢依偎,喜欢絮絮地说些无关紧要的闲话,将满腔的、毫无保留的热意,都捧到你的面前。养这样的“猫”,你的日子是不会寂寞的。屋子里总会有她走动的声音,笑语的声音,让你的心总是满满的、暖暖的。然而,她们也最是敏感,你若冷淡了她,那圆溜溜的眼睛里便会漫上水汽,那份委屈,直叫人心里发软,觉得自己犯了天大的过错。

还有一种,是野性的、难以驾驭的。我于山居时,常在月色下看见它们的影子,是那种毛色驳杂的野猫。眼神机警而锐利,身形矫健,在山石草木间穿梭,如鬼魅一般。你永远别想用一碗猫饭将它们诱入家中。它们偶尔会停在你的院墙头,与你遥遥对望,那目光里是纯粹的自由与不羁。这便像那“巾帼”一流的女子了。她们的心是一片旷野,不属于任何人,甚至也不完全属于她自己。她们有自己追逐的“猎物”——或许是事业,或许是某种理想,或许是走遍天涯的梦。男人于她们,不是归宿,顶多是路途上偶然相遇、可以并肩走上一段的同伴。你若想用寻常的“养”法去圈住她们,只会逼得她们亮出利爪,头也不回地跃入更深的夜色里去。对这种“猫”,你只能远观,欣赏她那勃发的生命力,并在心里,存一分敬畏。

想着想着,自己也不禁失笑。这比拟,终究是有些唐突了。女人与猫,毕竟是天地间全然不同的两种灵物。然而,这饲养之道,或许真有那么一丝相通之处。

无论是哪一种,你付出时间、金钱与耐心,大抵总能换得它们的亲近。但若想换得它们毫无保留的、发自心底的“情意”,那便要看造化了。这其间,是一种缘法,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与投契。

窗外,夜色已浓。那只想象中的猫,无论是高贵的、娇憨的,还是野性的,都融化在这无边的黑暗里了。我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又觉得满满的。空的是眼前并无一猫,满的是那千百年来,男人与女人之间,那场永无休止、却又甘之如饴的,甜蜜而微妙的“饲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