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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张阿芳 ‖ 被时代列车撞倒的人——《三峡好人》

来源:本站    作者:张阿芳    时间:2025-12-24      分享到:


    和朋友交流电影,说起贾樟柯,我们都喜欢他的电影,朋友说他最喜欢《小武》,我说我最喜欢《三峡好人》。

    那一年,我们这里也欢迎三峡移民来定居,电视上播放着为移民盖的新房子。那时,我还年轻,不懂生活,不知一个人,被连根拔起,远离故乡,从南方到北方,是一种怎样的心境?

    过去好多年了,有一天,我偶然听到有人谈起来到我们这里的移民,大都回去了,只有一位,在本地上学,考上了大学,毕业分到当地,娶妻生子,算是真的扎根在这里了。

    我忽然觉得心里酸酸的,想掉眼泪,不是矫情,我觉得这里边有故事,那些回去的人,还有留下的孤独的这一个人。哪里是故乡,哪里是异乡?

    电影《三峡好人》就是讲的三峡移民的故事,主角却是一个来自北方的异乡人——韩三明。

    韩三明从山西的煤尘里来,要到奉节的江雾里去,去寻找他十六年未见的妻子麻幺妹和女儿。

    原来,麻幺妹是当年韩三明从人贩子手上花3000元买的老婆,还一起生了娃。后来被公安解救了,麻幺妹带着孩子回了奉节,这一别足足16年,老韩不远万里从山西赶来,就是想见见孩子。

    老韩刚一下船,就被一个黄毛用摩托车载着来到了青石街五号,这是老婆给他的地址,这里已经变成了漫漫江水,青石街早就被淹了,村民们都搬到了别的地方。

    老韩埋怨黄毛,水淹了还带自己来,骗自己五元钱。黄毛生气地说:“又不是我让淹的。”

    没办法,只好让黄毛又载着自己来到拆迁办打听妻子麻幺妹的地址,电脑死机了,只好来到一间旅店住下。

    一个小混混,自称是发哥的粉丝,他让韩三明称他叫小马哥,不打不相识,憨厚的韩三明没有记恨小马哥骗了自己,还救了小马哥一次。

    小马哥说韩三明是个怀旧的人,他俩交换了手机号码,当听到老韩的手机铃声是《好人一生平安》时,小马哥说:“还好人呢,现在奉节他妈的哪有好人呢!”

    小马哥后来死在了他羡慕的江湖里。

   韩三明用三支烟祭奠了这个朋友,并出钱安葬了这个认为现今世上没有好人的小马哥。

    老韩见到了妻子的大哥麻老大,麻老大说妹妹跑船去了,想见就得等着。老韩也别无他法,只好等着。和麻老大分别时,老韩送了两瓶山西的汾酒,算是给大舅哥的见面礼,但是被麻老大一口回绝了。

    老韩找了一个工作,在拆迁工地干活,每天有五十块钱,一边工作一边等妻子回来。

    夜晚,老韩和拆迁工人热络地聊起彼此和家乡,奉节的夔门,山西的壶口瀑布,都是印在人民币上的风景。

    终于等到了妻子麻幺妹跑船回来了。

    江边棚子里,老韩:“我孩子呢?”

    麻幺妹:“在南方打工。”

    老韩:“这不就是南方吗?”

    麻幺妹:“在东莞,更南的南方。”

    老韩对船老大说,我要带走她。

    船老大说,这要看她的意思。当初她哥哥要了我三万元钱。你得给我。

    老韩抿了一口酒,眼神坚定地说,等我一年。我回去挣钱。

    老韩和麻幺妹来到一处拆迁的建筑内,麻幺妹掏出了一块大白兔奶糖,老韩咬开,两人一人一半吃了。

    老韩要回山西了,工友们决定和老韩一起去山西挖煤。老韩说:“危险呢,早上下了井,晚上不知还能不能活着上来。”

    工友们都沉默了。

    第二天,老韩要上路了,工友们都提着蛇皮袋,跟在他身后,为了生存,这些人又要背井离乡,社会底层的人本来就没什么选择。

    老韩回头看了看,一片断壁残垣,远处高空中,一个人在走钢丝,好像走在空气里。

    影片结束。

    贾樟柯说,一个时代,不能因为匆匆赶路,而忽略了那些被时代撞倒的人。

    又近二十年过去了,韩三明这样的人,没有挣到钱,时代的伤却落在他们身上。人也垂垂老矣,他们被时代遗忘了。

    对于赵涛饰演的沈红,我没有多少印象了,只记得她不停地喝水,拿着矿泉水塑料瓶,一瓶一瓶。以至于我现在每出去游玩,如果是夏季,喝水时,总想到赵涛在本片中喝水的样子。

    好人是谁呢,是韩三明代表的底层,他们有人性中的善良与宽容,好人也有断手大哥的妻子,有旅店主人,那个白发老者,有拆迁工人,无数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的普通人。

    贾樟柯和鲁迅和王小波是一脉相承的,迅翁写闰土:他大约只是觉得苦,却又形容不出。

    王小波说那些沉默的大多数人,无法表达出他们的苦痛哀乐。

    贾樟柯的视角,始终在这些小人物身上,他们对生活的乐观豁达,对未来的茫然无措。我们都可以在他的电影中看到。

    最近,老罗在和贾樟柯做直播时,忽然有些害羞地对贾樟柯表白,对他用电影的形式真实细腻有质感地还原了那个时代表示敬意,不是每个时代都有他们的贾樟柯。

    好人一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