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昌杰 | 土地漫笔 济宁作家网—济宁市作家协会主办
主页 > 济宁文学 > 散文 >
济宁文学

李昌杰 | 土地漫笔

来源:本站    作者:李昌杰    时间:2024-03-18      分享到:


出村西北角百多米,便是邻村的浇地所用的小石渠。几十年了仍完好无损。排灌站浇水时仍在利用。但近年因百亩方地用了小农水改为机井浇地,时间一长慢慢也就舍之。从年青至今只要在家有空儿,特别是初春泛绿季节便亲近田野。下午一个人走在石渠上,想到匠人洗石的艰辛,石渠修筑都选在冬季。邻村村领导在水利上仍是村集体统一安排。从五十年前开始直到二十年前对全村的沟渠全都砌筑石块,水泥灌浆,钩缝,泥平。村里有十几人组成的建渠队,村里出人从采石场采来石头,石匠们一块块洗好,大小尺寸高低方圆在叮噹声中变幻着,他们严把质量关,保证了不渗漏水流于路上,方便于行人与车辆。磊砌的技术要求看似简易实则匠心在焉。由此想到我们几个村里如今再想采石一块也属非法,山削完了倒成了国宝护佑起来了。

走到石渠北头,便是村级公路,这是从康庙通往三韩村的柏油路。从前的泥泞不堪在美丽乡村建设综合治理中,乡民们享受到了几千年才盼到的硬化路面。这样的生产路遍布各村,现代化的气息延伸到田野。

路北边头几年种植景观树,近千亩都是密密的树林。但前年政策调整退林还耕,一下子树林消失了而种上了粮食作物,麦子和玉米又唱了主角登场亮相。可怜了不少承包种树的投机商人,有的砸进去几百万悻然退场。

沿途所見麦田中乡民的坟茔,便想写点相关的丧俗。虽主流不入,但与百姓兹事体大。慎终追远的体现坟林亦是其重要一环,不,非常关键的焦点。因为坟墓,是故人的灵与肉的栖息所。上万年人类进化的一个标志,便是对逝者的尊重。入土为安,是生者对往者的大愿。自古以来,国人无论贫有,哪有不重身后事的?春秋更替,岁月轮转,其礼一也。家乡袭承几千年传统,依旧土葬,只是火化后的骨灰套在棺中,棺分三种,石棺,水泥棺和木棺。落棺入葬后筑的坟便是亡人永久的家了。阴间一如阳间乃至比阳间还更重要。除非特殊情况,坟地所在是不迁徙重按新林的。而活着的人则象侯鸟一样随遇而安。只要有孝心,不论你身在何处都要在年节里比如清明寒衣节除夕上坟祭祖的。这样,逝者后辈们一个大心愿便是永久永远记住坟墓的准确位置。现在不象从前,土地无论易于谁手,那坟都高于地表筑着,保持着原貌。而当下不同,人心不古了,若是坟在自家地里,怎么都不会发生坟被平找不到位的现象。在别人的地里,便几年后坟会被平。如今要想把坟管理好,得要逢年过节的给地的主家上贡,或交上一定的钱,人家种地时会予以保护。无论自家地还是别人的地儿,为了使坟墓不错易位置村民们大体采用下列几种参照物做标志。

其一,坟前植柏树。图中一小片柏树,长势郁郁青青,四季绿葱,远观近睹庄严肃穆。这当然是自家的土地。那远处的单独的柏树,也一样是很好的参照。

其二便是坟前植柳。而这并非直接地种植,而是在落葬之后筑坟时将所有的柳枝做成的哀棍集中埋入棺前土中,柳枝好活,尤其遇到春通之季,阳气上升,雨水充沛,哀棍渐渐长出新芽。几年后长成高几十米树冠遮阴几分地甚至成亩地者从前并不稀罕。后人上坟睹树思人,倍感岁月如梭。

其三,坟前立碑。有的出殡落葬后,接着就勒碑以念。一般都用红绸布缠在碑额。图中便是。这样便很省事。

其四,逝者后世子孙日子过好了手里有钱了,便想到为父祖前辈们立碑了。碑有大小高低之分。图中显现的便是两通高达近两米的高碑。

其五,近年来,墓主后昆日益重视立碑,而且做碑精制,形体大气而庄重,象图中两通,碑身两边有框,上边碑帽檐起,风吹日晒雨淋便尽量减少直接剥蚀碑文。

其七,坟既无植树亦无勒碑,只是有坟露于地表且明显即可。第八便是什么记号都没有,上坟时只求一个大约的位置,有的干脆就烧断路纸,因为具体的影形概无所知了。

最后还有一种情况就是坟墓主人己无后人,坟己不存,谁也不知此地竟埋过人是坟墓之地,公家个人建筑用地很可能就在坟上建屋。把人家的坟压住了,那地下的阴灵却有知,常常闹鬼,搅扰不安,疾病缠身家景败落者不在少数。遇此情况寻求堪舆先生想法破解。这并非什么迷信。几千年下来的传统百姓因循守旧,正因此,公墓建设难上加难。城里人的公墓价值比房价贵得厉害,于是人叹之曰死不起也葬不起。

丧葬实行火化之后的土葬,虽然使千古流传的人生归宿于大地的尊重,符合民意,但今天看来,由于商品社会主导下的利益至上观念的冲击发生了一个无须置疑的冲击。所非所有村民都可以在自己的责任田里符合殡葬要求,也就是不能按林立坟,必须请风水先生另择一处,而另择一处,归属地不为己所有,怎么办?于是渐渐地形成了家族墓地的买卖,虽非公墓,要价不菲。丧主只能接受。农民收入可怜,绝大多数人囊中羞涩,他们为了购买供后辈使用的房子車子几乎榨干透支了所有,如今无常叫去丰城报到阳间销户,而面临的问题是由子孙出钱买断穴位好有个阴所栖居。动辄几千上辄逾万己由经纪人从中操作。而且因为坟墓占地筑坟影响耕作,若你保坟不被平或勒碑植树,那再继续与地主商议支多少钱为宜。实在无力支付的,在村里又是单门独户人望又低能力水平都提不上台面,对不起,只好在荒野之地下葬。由于土地人均占有大体上不足一亩地,即便地是自家的,也不会象南方人那样建豪华阴宅,顶多讲究在用一个好木材的棺材而己!如今看看几乎遍地皆有坟,大大小小,错落杂陈,随心所欲,这样发展下去,无论如何为现代化大农业所不容,为合理而文明的丧葬文化所不容,建议政府不要听之任之,加大社区公墓建设,让逝者九泉之下也体面尊严地活着。这个话题至今并没有地方政府出台政策解决,农民对此叫苦而无不得不尊循人设的习俗。

其六,坟前既不封树亦不立碑而是立一石板块在坟前即可。

此时初春,草刚萌动,但绿意还早,足踏地头小路,整个路面便是野草俗称疙摸根,覆盖了路面,人千踏万踩的,但它的生命力到了郁青崭露时,便绿意盎然起来,那种柔韧之性不怕压迫的克刚之毅志坚心令我动容。

走在原先的大沟上,甬道上的黄土酥软得柔弱。没有坚硬的冻土之痕了。阳光照着,春风拂着,踏在杨叶上悉索作响。杨树才载几年?又成钻天的样儿。遥想几万年上千年,或往后上万年上千年,地质若无大的变化,这地还是这地,无论地表人们是种地还是栽树,是盖房还是筑楼,抑或是挖河,或做其他用场,这地仍在这儿。变迁的是人世沧桑,不变的是经纬度的固定不移!土地的前世与今生让人无法释怀,大地啊,你都是沉默着,不管人们怎么在你上面做什么你都承载所谓的厚德载物是也!

邻村在我村村西租了几亩地养兔,一晃近十年。我特意进去一看,女主人说,刚处理了一大批。她正给小兔伴料。气味臭,棚子与棚子之间的臭水发黄,如到了伏天呛嗓子的臭味不能闻嗅,但人家习惯了连说那有什么味呀!棚院西边放置的是饲料。因为年数长了,搭建的石棉瓦破败不堪了!为什么不建高档的院子?为什么不注意好好清理卫生?本来兔子这小生灵是喜欢干净的呀!

七十年代初,村西几百亩地种水稻,地西边水利会战时,公社组织社员出伕挖了大沟,三韩排灌站与我村共用,所以充分利用大运河的灌溉之便旱田改种水稻。但没几年,集体没了,排灌站三韩不叫用了,大沟也就废了,于是水田又回到旱田了,因为是黑土地,几十年里水多时因地洼而涝淹死,水少时不经旱而绝产是常事。七八年前小农水用上了,图中所示便是机井简房,由于缺乏有效管理,浇地时是否还能刷上卡?出水口是否还能套上水龙袋?

遇见了几个村民为杨树苗浇水。这正好是二十年前本村平均主义分地时剩下的沟渠,从村西到大沟一里多长,村干部们承包了它,年年种树,只是花树苗的钱算是本,成活了只要几年就是几万元的收入。这不旧主人指挥着村民干活呢!

结语

由于土地制度依旧抱着单干不放,粗放型下的农民无法朝向集约化发展,种粮大户所经营的流转的土地因为归属权仍是农户个体,所以租金也并无统一的标准,眼下从每亩五六百元到二千元者三六九等。这不平等埋下了矛盾,大户与个体所经营的矛盾加大,水利设施,劳动管理,收获过程,用工成本,化肥农药,还有大户经营由于肓目扩张,每年出现的种植荒养殖荒而伤农造成天文损失从此导致中途退回违犯合同,官司不断。这都涉及市场经济风云变幻对农民的冲击,小农经济无力承受市场的无形之手的一拍一按一压。别的不说,光一个田地坟墓问题处置就绞尽脑汁,有时并非仅靠钱能解决。

陷入迷茫中的三农如果走不出小农意识的桎梏,老是在里面打转转,想实现文明富裕现代化的农业说天方夜谭大了点,但起码是困难大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