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维柯 | 酷暑锄荒
炎炎夏日迫近,又想起三十多年前酷暑锄荒的事。
那年夏天,弟弟的中专通知书和我的大学通知书次第落到我们家。每人几百元的学费,父亲也没有太大压力。
还有一个月开学,我们兄弟俩商量着该做点什么。
一天,父亲的一位深交挚友来我们家,问愿意不愿意给人家锄荒,20元一亩。父亲立马回绝了,因为家里的责任田还没有干利落。站在旁边的弟弟却抢着说“愿意”,我也随口道“行”。父亲最终还是没有答应,因为他深知锄五亩荒田是两位未出校门的学生娃难以完成的。
当天夜里,我和弟弟跑到父亲朋友家,央求此事,他竟答应领我们去问问。
我们三人到了荒田主人家,说明来意。人家起先有些犹豫,经过我和弟弟一番“条件和信心”的陈述,最终被打动,答应包给我们。
把100元钱交给父亲时,父亲无奈地笑了。
第二天,我们前去认荒田位置。荒田在村南3里外的大台田,种的全是玉米;由于田主人播种完,忙着外出做生意,等到有时间来打理,玉米苗连同杂草没膝盖高了。
天蒙蒙亮,我和弟弟便起床了,扛上昨天晚上磨好的锄头,提着行李包(里面有干粮、饮水、书籍等,一应俱全),早早踏上去大台田的路。
认清地头,理清地垄,摆好架势,我们兄弟俩忙活开了。真得感谢父母,不仅给了我们一个强健的身体,老早教会了我们做农活,使我从来没感到过劳作的辛苦,在辛苦中能品尝出生活的甘味。前腿弓起,后腿蹬地,双手紧握锄柄,用力往回拉,片片杂草在轻轻起伏间挪了位置;锄时还不能一个架势,随着脚的挪动,架势要不断变化,这样能很好地缓解疲劳。
一袋烟工夫,我们把一垄苗锄到了头。回头望时,杂草纷纷卧地,有的已经发蔫,黄绿色的玉米苗在风中簇动,呈现出一片勃勃生机。
太阳慢慢升高,开始火热起来。看看身后的弟弟,他的衬衫早已湿透。我们便到地头休息。嚼着煎饼,喝上几口甜丝丝的开水,早晨的凉风习习吹来,那个舒服!弟弟说,我们是最幸福的人。
10点多钟,路上渐渐多了下工的人,弟弟在我的催促下也踏上了回家的路。
早饭母亲早就做好了,是老豆荚炖肥猪肉,我和弟弟都盛了满满一大碗;豆荚筋道可口,肥肉流油生香,不一会便肚儿鼓圆起来。
真是吃饱了发困,推开饭碗,便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弟弟叫醒了我,一看表,12点整。出发!我们顶着烈日又到了大台子地。
到了地里,我们才知道错了。毒辣辣的太阳晒得膀子直发痒,一丝风也没有,有一种置入笼中被蒸的感觉,未下地全身的衣服就湿透了。看着碧绿汪洋一片的杂草滩,再看看我们清早锄过的那苗、地分明的十几垄,我有些犹豫。
干吧,天热,杂草死得也快呀,弟弟说。
气温也有40度了吧,吸进的空气都那么烫人;上身的汗水流到了下身,再流到了脚面上、脚底下,人站在地上只打滑,有些站不稳;头也有些发懵。
回家吧,我说。
到那边小树林歇一下再说,弟弟建议道。
在小树林里,我们看了会书,好多了。
又干了个把小时,我们回了家。到家时正好下午3点整。
下午再到那地,已是夕阳西下时间,这遭到了不少种地人的耻笑:才下坡?只有懒汉这时才下坡。
我们虽然下的是“懒汉坡”,但感觉特爽:凉风习习,豆花飘香,浑身没有一滴汗珠,涌动着的全是力量;锄头像风车一样在手中飞舞,一片片杂草应声而下……
真像在空调室里锄地,我说。
干100年也不烦,弟弟说。
天快黑的时候,父亲来了。步量了一下我们一天的成果,高兴地说:“不赖,有8分多地;最有经验的锄地高手,一天也就是半亩地。”
那5亩荒田,我们一个星期就完工了,且质量特别好,几乎没有了一棵杂草。后来,荒田主人又送来了20元钱,对我们兄弟为他家迅速除荒表示谢意,父亲拒绝了。
父亲说,讲好的100块,怎么能多收呢?让俩孩子承包那5亩荒田,并不是急需这100块;这次劳动,对他俩今后的学习、工作的影响,应远远大于这100块呀。
而今,我仍清晰地记着父亲的话,仍不忘那年酷暑下承包的5亩荒田。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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