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骑车，上班，路过一处市场。

惊蛰前后，我看到市场上不少出售苗木的，用机动车拉着，有树有花，大大小小，高高低低，品类繁多。有的苗木根部还带有一坨新鲜的泥土，一坨来自故乡的泥土。

植树节前后，是苗木交易的黄金期。

路过，仅仅是路过。我听见市井喧嚣，讲价还价声此起彼伏。

白杨、梧桐、无花果、桃树、杏树、牡丹、芍药……林林总总，各取所需。

我知道，春天里，大家都想种点什么，一棵树，或者一棵花。带回家，种在土地里，伺候着，直到这来自异地的苗木在自己手里安身立命，慢慢长出一抹新绿，点燃一树希望。

于是，整个春天便变得生动了，有纪念意义了。

苗木如人，日久他乡即故乡啊！

二

泥土，还是泥土。

泥土是有生命的，有感觉的，春天来了，泥土率先醒来。

随之醒来的，还有慵懒了一个冬天的犁铧、铁锨、镢头，以及我们的手脚。

那天，随单位到植物园参加义务植树活动。现场人头攒动，劳动场面热火朝天。

我手握铁锨，俯身下去，将新鲜的泥土翻上来。春日的阳光照在我身上，我的影子映射在泥土上。瞬间，侍弄泥土的感觉重新归来。

我从车上拿了一棵红叶李，我看见这棵小树树干笔直，柔柔的枝条上芽胞鼓胀。我将这小树小心翼翼地栽下，让树根在挖好的树坑里舒展开来。然后，我扶着，几个同事挥动铁锨，一锨一锨地将翻出来的泥土重新填进去。

我踩实泥土，拿起水桶，将一桶清流灌注下去。

于是，这个春天，我感觉自己不曾虚度，我也种了一棵树。因为这，这树跟我建立了一种关系，一种微妙的关系。它被我种在了一处公共场所，今后，它会跟许多树生活在一起，一起历经春秋。前来游玩的人们从它身边路过之时，没人知道何人种植。

我想，只要它能够成活，只要能给这方土地、这座城市增添一抹绿色，于我，就是最大的欣慰了。

我祈祷，这棵不知来自何处的小树能在这里安然生长。

三

上班，沿途，要经过很多根高大的电线杆。

以前，沿途都是水泥电线杆。挺立多年，破败不堪。

近年来，陆续换成了更为高大的不锈材质的。

出县城北关转盘路南行，不远，路西一根电线杆顶端上的一方鸟巢，吸引了我的注意。

鸟巢，看见鸟巢，我会自然而然地想到世间一个个家。冰冷的钢铁结构的电线杆上，有了鸟巢，便有了生气。

春天来了，早晨，我在上班路上，有时会看见两只羽毛黑白相间的鹊鸟。我停下脚步，看见两只鹊鸟你来我往，吱吱喳喳，飞来飞去，有时候嘴里叼着一根干枯的树枝。

清晨，如果车流不多，我会听见它的啼叫声。更多的时候，它的鸣叫声会被滚滚车流淹没。

我知道，这对鹊鸟的家就在这里。没人知道这家建于何时，当我发现之时，它就业已存在了。

以前，我看见鹊鸟的巢穴都在树杈之上。一个村庄、抑或一棵树的晨色暮色都会被它的啼鸣声穿透。

秋冬之际，树叶落光，一个个鸟巢便显露了出来，凌空不胜寒。

当我混迹于城市之中，夜深人静之时，常常想：城市里的鹊鸟住在哪里？对我而言，这是个问题，这一问题的答案原来一直困惑着我。

现在，我知道了，高高的电线杆是它们的无奈选择之一。

鸟巢是鸟儿生命辉煌的见证。燕子归来寻旧垒，寻找旧垒的不止是燕子啊。

春天来了，鹊鸟开始种植爱情。

生命轮回，再次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