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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维柯 | 红蜻蜓

来源:本站    作者:仲维柯    时间:2024-05-25      分享到:

儿时,每见伙伴们获得一件稀奇古怪的玩具,我便哭闹着央求娘去买。对此,娘总是不理不睬,等我哭闹够了,便抛来一句:到院子里看红辣椒去,那玩意儿好着呢!娘说的红辣椒其实就是红蜻蜓。

于是,我便擦干泪眼,站在院子里树阴下昂首仰视空中的红蜻蜓。那是一种极其美丽的蜻蜓,身长盈寸,橘红的腹,胭红的背,深红的头,透明的双翅……立在枯枝上宛若一枚红透的朝天椒,飞舞在空中仿佛一架被烈火烤红了的凯旋战机。

那个时候,小院最不缺少的便是红蜻蜓。它们会在春阳下汇集成一片绯红的轻云,轻悄悄飘荡在小院上空;也会在狂夏的烈日当头,整齐地停落在枯枝败叶上;还会在绵绵细雨的深秋里,精心躲藏在一片片肥厚的树叶底下……

什么时候滋生了占有红蜻蜓的欲望,我无从知道,只知道这种欲望愈发强烈,甚至一次次出现在梦中。

舞动起与我等身的竹竿,在院子里不停追逐红蜻蜓。劈、顶、划、拖,招数几乎用尽了,可院中的红蜻蜓毫发无损,依然从容盘旋在院子的上空。汗流浃背,两腿发软,我只好扔下竹竿,很无奈地仰望这群火红的猎物。它们三五成群,或腾飞,或平飞,或俯冲,俨然沙场秋点兵。

当力气足以舞动院中那把大扫帚的时候,我跟小伙伴们学会了另一种捉红蜻蜓方法。双手紧紧抱住扫帚柄,再将其高高擎起,眼皮上挑,眼珠死死盯住离自己最近的那一只或几只红蜻蜓,口中不停唱着“高高,老鸹叨;矮矮,没人逮”的喏,等到时机成熟,猛地将扫帚直扑到地上。这种方法对于别人似乎很好使。只见他们极其小心地从扫帚底下取出一只或几只红蜻蜓,然后将翅膀抿在一起,轻张嘴唇噙住,又舞动扫帚开启下一场猎捕。而我却不行,每次总觉得盖住了红蜻蜓,可掀扫帚一看,空空如也,让人失望之至。回头看看伙伴们满嘴通红,几乎都到下巴了,着实羡慕。

空中飞舞的红蜻蜓对于我来说,只是一幅画,它可以鲜活在眼前却始终遥不可及。然而,当我学会了用马尾毛作套子的时候,这种境况竟发生了转机。

生产队饲养了不少骡马,弄到些马尾毛实在不难。取来一根长长的马尾毛,勒住中间,头尾合拢后变成双股;然后放到小腿上搓一下,两股变一股;尾部穿入头部细孔中,顺势一拉,一个马尾套子便做成了。

我将套子紧紧固定在一个长长的秫秸杆上,便踏上了猎捕红蜻蜓之路。

菜园的篱笆、灌木的枯枝是红蜻蜓最好的栖息地。远远望见一只正落在枯枝上,便虾腰悄悄靠拢;等到有一杆距离的时候,便轻轻举起秸秆慢慢抵近红蜻蜓尾部;当它的尾巴完全伸进马尾套时,猛地一甩,那悦耳的“噗噗噗”声便在耳旁响起。

抓翅,松套,噙口中,我捉住了红蜻蜓,有生以来第一次!

找来一条长长丝线,一端拴住红蜻蜓的尾部,一端系在门框上。那只可怜的红蜻蜓从门框上起飞不久便被丝线拽了回来,然后再飞,再被拽回,如此噗噗地反复,倒也成了一道风景。而后,我又将其拴在窗户上、床头上、书桌腿上……然而,带给我的依然是那单调而刺耳的“噗噗噗”。

不知什么原因,被我囚禁的那只红蜻蜓的颜色慢慢变淡了,由先前的鲜红转成淡红,继而呈浅黄了,而那刺耳的噗噗噗越发有力。

我似乎更爱院子里飞舞的红蜻蜓了,爱它火红的体色,爱它轻盈舞姿,爱它自由的翔飞,爱它灵通的聪慧,爱它质朴的和谐……它有火的肌体,又有云的魂魄。

我最终放掉了那只红蜻蜓,因为在它身上竟感受不到丝毫的昆虫之美。

对于美好的事物,有时候,我们不一定非得拥有它,但有一颗欣赏它、向往它的心也许就足够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