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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耿清瑞 ‖ 那年,我第一次当老师

来源:本站    作者:耿清瑞    时间:2024-10-21      分享到:


那年秋天,我怀揣着憧憬和梦想骑着自行车去我的母校鸡黍镇中学报到,这是第一次上班,又是第一次当老师,还是第一次挣工资,心里真有说不出的喜悦和得意。

清晨,太阳从天边的地平线上冉冉升起,万道霞光透过五彩缤纷的云朵洒向正在秋收的大地。我推着车子出门,邻居们忙着给我打招呼,尽管话语不多,但能感觉出他们对我的祝福和期待。夜里刚下过一场秋雨,从村子到公路还有2里多的土路,泥泞难行,先是推着车子,多亏专门带了一根紫树槐小棍棒,走几步就用小棍棒清理一下轮胎上的粘泥。可走不了几步,就又塞满了,连链条上都沾满了泥巴。没有办法,只好车骑人了。我一口气将自行车扛到村西的柏油路国道上。好在心情不错,当了多年的学生,热桌子冷板凳,都说十年寒窗苦,现在媳妇终于要熬成婆了,心里确实美滋滋的,完全忘记了一路的疲劳。

沿着国道很快就到了母校。母校原本在鸡黍集东街,东临金乡五中,西与供销社毗邻,上学时还经常爬上学校的西墙,使劲地吸溜着鼻子闻加工厂制作红三刀的香味。但似乎闻到香味的机会并不太多,因为那时只有临近春节才做点心,平时大多弥散着酱油醋的味道。后来学校搬迁至鸡黍集西,那里的盐碱地不适合种庄稼,远远看去白花花的一片。当时学校也没建院墙,三排一长溜的平房。此外东南角是伙房,西南角是厕所,有点儿遥遥相望的意味。没有围墙倒是方便师生出行,从任何方向均可出入,但只是缺少了安全感。好在当地民风淳朴,也不曾发现校外人员无端滋扰之事。

来到学校附近,心里越发忐忑。虽说来母校上班,肯定少不了原来的老师罩着,但毕竟踏上了社会,万事开头难。母校已今非昔比,高深的围墙,宽阔的大门,门旁建有传达室和门卫室,再不是原来的一片拉敞。忽然想到这第一天报到上班,总不能空着手啊,至少要带盒烟,见了新领导新同事要敬支烟吧。赶忙回头在路边找到一家小商店。我不会抽烟,也不懂香烟牌子的好孬,就问商店里什么牌子的香烟好。店老板是位年轻姑娘,看上去不到20岁。她很热情,慌忙给我介绍店里销售的香烟品牌。她也很实诚,特别强调说这里不过是乡镇驻地,根本没有高档的香烟,即使有卖的也是假烟。又问我去哪里。我说去学校报到。她抬头用手一指,就是这个镇中吧?我点头称是。她快人快语,说她也是从这里毕业的,还说她弟弟就在这学校上学。我忽然记起小时候听说“大前门”属好烟,忙问有没有“大前门”。她笑了,说“大前门”早过时了,本店没有。我有些不好意思,却又突发奇想,问他有没有“宇宙”牌的。她大笑,说你这人真逗!若想买“宇宙”牌的那得去找马季。我也自觉好笑,这“宇宙”牌香烟不是马季在84年春晚说的相声吗?她见我窘红了脸,连忙一本正经地说,你要去学校的话,买一块钱盒的烟就可以了,老师抽烟不大讲究,一般抽的烟也就几角钱一盒。他拿出价格一元的几种品牌的香烟让我挑选,我买了“双马”牌子的,心想回母校也算“老马识途”吧。

我到校长办公室报到。校长和书记同室办公,校长朱目桂,书记程广彬。朱校长老家与我邻村,曾与二哥初中同学,见面分外热情。程书记说早就知道你要分配过来,二中的刘守庚老师专门写了推荐信。刘守庚老师曾在鸡黍工作多年,德高望重,后来调任金乡二中语文教研组长及年级主任。可惜刘老师并未教过我课,只是我们很熟识。我由衷敬佩刘老师的治学境界和敬业精神,他是我永远的师长。我原来的老师听说自己的学生来校任教都过来看我,我说原本见过校领导后就去拜见老师的。曾教我语文的李登轩老师、教化学的孙连军老师紧紧握住我的手好久不放。说实话,老师对于学生永远是那种最真挚的情感,永远是那种不含任何水分的纯真情愫,他们的那份热情和关爱至今令我难忘。

第一次站到讲台上,虽说毕业前有过实习,但内心依然有些紧张。听说学生容易欺生,常给来个下马威。不过,我也有思想准备,备课下了大功夫,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第一堂课很重要,最初的印象直接关乎未来的走向。我教政治课,课本叫《公民》,若照本宣科只能帮助学生催眠。我绞尽脑汁,愁肠挂肚编故事,以故事开头,再以故事结尾,寓教于乐。故事要有新意,不能老掉牙,还要把好学生的脉搏,讲他们那个年龄段喜欢听的故事,当然关键要结合所讲的课题突出中心,绝对不能跑题。后来自己总结了上课的“四字经”:讲学生话,拉学生呱,缩小距离,贴近心灵,引起共鸣。

或许学生对我有新鲜感,从第一堂课开始一直都很顺利,也很受学生欢迎。那时我想,初中的学生毕竟还是孩子,当老师就是当孩子王,你要引领他、疏导他、纠正他、保护他,更要让他们喜欢你、信服你、拥护你、爱戴你。好多学生爱屋及乌,若喜欢这个老师,那肯定也喜欢这个老师所教的课程。

很快过去了两周。一天下午下课铃刚响,学生们蜂拥而出。或许都急着去厕所,两位同学发生了碰撞,接着便扭打在一起。我忙去制止,结果谁都不听。班长悄悄对我说,这事你别管,叫班主任管。我问为什么?他很老道地说你只管教好课就行了,纪律都归班主任,你别多得罪人,他们也未必听你的。我还真不信了,我非要管管。我上前抓住他俩的手腕,你们都给我松开!还真邪门了,谁都不松手。我猛地使劲拽开了他们,可能用力过大,一位同学摔倒在地。我正准备去拉他,他却从地上爬起来气咻咻地往外走。我追上去拉住他,想看他摔的情况,好在教室外的地面没有硬化,衣服上只是粘了些浮土,并没有摔伤。正想给他道歉,他却挣脱开我的手,一溜烟地向校门跑去。有同学说他肯定回家告状去了,不信,一会他的家长准来。唉,来就来吧,我也不是故意推倒他的。我把另一位同学批评了一通,准备回办公室。刚走到半路,就听到有人咋呼,说现在都啥年代了,还兴老师体罚学生?刚才那个摔倒的学生带着他妈妈急匆匆地赶来。我忙迎过去解释,她却听不进去,还说即使不是体罚,那也是拉偏架。我说你不用沾边赖四两,在场的同学们都可以作证,你也可以让你孩子自己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可任凭我怎么解释,她依旧油盐不进。正争吵间,校外又跑来一位姑娘,她一边跑一边喊妈妈,我想可能她的援军来了。没料到那位姑娘跑到跟前,说落她妈妈,你跑到人家学校瞎胡闹啥?还不赶快回家管教你儿子!还说她认识我。我恍然大悟,她恰巧是我来校报到买烟时遇到的那位店老板。她连拉带推地将她妈妈赶走,又回头忙不迭地给我道歉,说她妈妈护犊子,别给她一般见识。还掏出一盒“双马”香烟,我赶紧拒绝,说自己不会抽烟。我由衷地感谢她,她却有些过意不去,说今天的事千万别往心里去,回家好好教育她弟弟,一定让他写检查,明天再送他来上学。还说俺街上的学生都夸你教得好,那个啥,俺那天一看你就是个好老师。她真会给人戴高帽,还别说,这招真灵,我心头的怒气一下子消失得干干净净。

转眼到了月考。老教师对我说政治课没有月考的惯例,只在期中和期末进行考试,只有语数外实行月考。我却不以为然,政治课也应月考,在所学课程中不能让学生感觉出孰轻孰重。我自己出了考题,自己刻钢板油印试卷,在语数外考完后加试政治卷。考题大多在书本上,有些平时不用功的学生急得抓耳挠腮,左顾右盼,一心想偷抄课本。我监考很严,不会给其留有任何作弊的机会。我不停地在教室里来回走动观察,有时走着走着猛地回头,将趁我背向时偷看的学生抓获。学生也正因为有了月考,每天晨读才看到学生下功夫背政治题。作为学生,考试是促进学习最有效的手段,你若不考他就不学,没有考试就无法取得优异成绩。后来我开始布置课后作业,一天布置一道政治题,日积月累,全书的题就都记住了。学习就是这样,步子迈得再小也是一种前进,再弱的力量也是一种努力。绳锯木断,水滴石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持之以恒,一定能叩响成功的大门。

我当老师的时间很短,在镇中学2年,在县实验中学3年半。尽管时光流转,但如今回首,似在昨日,特别是最初当老师的情景尤其显得真切,常于晨昏萦绕在脑海,那些散发着岁月芬芳的记忆,将永远深深地保留在心底。

2024年10月17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