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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侯子君 ‖ 那年的一中 那时的我们

来源:本站    作者:侯子君    时间:2024-10-29      分享到:


写下这个题目,忽然感觉有些伤感,毕竟当年去一中读高中是四十二年前的是事情了,从一中高中毕业也已经过去三十九年了。我不由自主想起了这样的诗句——“那时我们有梦,关于文学,关于爱情,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如今我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破碎的声音。”(北岛:《波兰来客》)不是完全贴切,但是心境却契合得严丝合缝。的确,一个人回首自己的少年时代,能够触动心灵的记忆,不仅他有过怎样的生活,更因为那时的生活中有过怎样的希望。从这个意义上讲,兖州一中是我最值得回忆的。

一九八一年九月初的一天,一大群衣着普通、表情略显木讷的少男少女带着大包小裹涌入了兖州一中大门,这群人中就有我。学校的位置就是现在的东方中学,正门面对着建设路,大门是那种老式的铁棱子大门,大门的一侧挂着写着“兖州县第一中学”字样白底黑字的木牌。

对着大门是一条大路,路两旁栽种着苍松翠柏,苍劲的虬枝伸向路面,算是以一种倨傲的方式给我们打了个招呼。一排排带走廊的黛青色的青砖瓦房分列在道路两旁,风格古朴、典雅,且庄严肃穆。第一排是校领导和教师办公室和行政办公区域,后面的几排就是教室了。房屋与房屋中间青砖铺地,小草从青砖的缝隙中挣扎着钻出头来,摇头晃脑,似乎对我们的到来赶到有些惊奇。教室后面有一排单双杠,在那儿锻炼的大部分是一些学习体育的学生,还有些社会上的青年,那个时候进出学校管的不是太严。

这些体育器材的东面是一个篮球场,再往东成排的教室东北角有一座新建的三层小楼,那里是我们的男生宿舍。我们这些从偏僻农村的学生,对住楼房感觉新奇,安排到三楼竟然感到莫大的荣幸,因为在那里不仅可以过上下楼梯的瘾,还可以俯瞰整个校园。不过我和我的同学们当时就觉得这个宿舍楼和一中其他建筑风格有些不搭,一中的整体建筑风格是古色古香的,而这个宿舍楼多少有些不伦不类的感觉,有点像羊群中窜进了一头驴。再往后面就是操场了,当时的操场很大,差不多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早上出操、上体育课、开运动会以及一些大型活动都在这里进行。

平时能够利用靠南的约一半的地方。周围是跑道,中间是一个足球场,北面中间坐南朝北是主席台。我矮小瘦弱,最不擅长的就是体育活动,操场及附近基本上不是我能显山露水的地方。就有那么一次,大概是高一下半学期,学校组织一个文艺活动,班主任甄老师可能感觉我当时一口大馇子味儿的东北话与普通话多少有些接近,就安排给我一个节目,朗诵郭小川的诗歌《闪耀吧,青春的火光》,我得以在操场的主席台上露了一小脸儿。我当时记忆力还可以,很快就把这首诗背会了。

可是,演出时一登台,看到下面黑压压的人群,一下子就懵了,那是我第一次一个人面对这么多人,心里有些发毛!稀里糊涂把诗歌背完就下来了。同学王根民对我说,你离话筒太远了,根本就没听清你嘟囔的什么。这件事情我的同学们根本就没有留下什么印象,但是我的记忆相当深刻。

学校还有一个偏门,西门。位置还是现在的位置,紧挨着西门是学校的图书馆,是老教堂改的,高中时我读了一些中外名著,都来自那里。第一本我记得非常清楚,是王蒙的《青春万岁》,后来还借了杰克伦敦的《马丁伊登》、老舍的《骆驼祥子》、刘绍棠的《青枝绿叶》等书,经常读得心醉神迷,文学在我荒芜的心田滋生出一片绿洲,成了我一生一直难以割舍的喜好。

紧挨着图书馆的是食堂,食堂有供教师和学生的买饭窗口。其实我们这些来自农村的学生上初中是就有了住校的经历,与初中不同的是,在一中读书可以通过卖转移粮的方式,吃上当时只有城里人才能经常吃的白面馒头。当时食堂还没有吃饭的地方,需要以班级为单位,统一到买饭窗口打出来,然后回到教室再分给每一个在校吃饭的学生。

当时一中由高中部、初中部两部分组成,高中部是开始由二年制改为三年制的第一年,第一次从乡镇中学大规模招生。这些学生当然都是兖州每个乡镇中学成绩拔尖的学生,有点像电影《双旗镇刀客》中的那个少年,表面上木讷,其实身怀绝技。差不多每个人都怀揣着通过三年的学习、将来能进入大中专院校恶狠狠的念头。

人生不管是大目标,还是小目标,得有个目标不停地朝目标奔才觉得有劲。国家刚刚改革开放不久,百废待兴、欣欣向荣,各行各业都需要人才,前几届学生已经给我们做出了榜样。我们的目标就是毕业后能进入大中专院校学习,大家都发了疯似的玩命学习,每个人都雄心勃勃,就连我这样算不上很出色的学生,当别人问我,你想过吗,高考万一考不上怎么办?我非常淡然地回答,我只有考得好一点或者差一点,不存在考不上。这就不是单纯的自信了,简直有些狂妄。最后还是不管怎么着还是考上了,还没有被打脸。

那届学生一共由三百多人,编了六个班,城市和工矿企业有英语基础的编在了二、六两个班;来自各个乡镇的学生,初中没有学过英语,编在了一、三、四、五四个班。我在三班,我读初中的那个中学——小孟光明联中比较厉害,大概有二十多人考进了兖州一中,这个数量恐怕是全县最多的。

我们班立强、德林、根民、廷祥再加上我初中时是同班。非常庆幸,那时学校绝大多数都是一些老教师。很多已经年过半百,差不多都是六十年代中期之前的大学毕业生。那一代教师不仅都是饱学之士,而且有一种堂堂正正、渊渟岳峙的盛大气象。班主任甄老师笑容可掬,脾气极好,喜欢和我们谈心,即使批评人时也是先把表扬放在前头,让我们心理上能够承受;化学老师辛老师身材魁梧,低调厚道,毫无架子;数学老师王老师则比较严厉,批评起学生一点儿情面也不留;英语老师孙老师言语温和、娴雅低调……从他们的身上,多少还能看出渐渐远去的传统中国士大夫的身影。

生活当然是非常清苦,由于正是长身体的年龄,食堂里给的每天五个馒头,基本上都不够,还需要回家带煎饼咸菜做些补充。交通也不太方便,公共汽车的站点、班次比现在少得多,我回家坐公共汽车只能坐到漕河或者新驿高吴桥,之后还要步行十几里路。

教室和宿舍夏天没有电扇、冬天没有任何取暖设备,但是丝毫没有影响我们的学习热情。外面的世界更是很精彩,街上开始流行喇叭裤,大鬓角,影院内开始放欧美电影、日本电影。城里的学生能在家里看上电视,能嚎几嗓子《敌营十八年》插曲、学《加里森敢死队》台词,令我们十分羡慕。

高二时,我们对县城的情况就不那么生疏了,周末,我和根民常常去铁路俱乐部去看电视节目,那里有一个供铁路职工观看的彩色电视,可以免费观看。那时我们迷恋日本电视剧《排球女将》,之后看了真正的女排比赛反而糊涂了,噢,那些流星火球、晴空霹雳的打法感情都是假的啊!

再后来电视上又播放香港电视连续剧《霍元甲》,我俩更是迷得五迷三道。这多少影响了我们学习成绩,导致我们与刚开始定的想上同济大学的目标越来越远。刚入学时我们成绩还是不错的。我之所以喋喋不休地形容四十年前一中的样子,是因为一九八四年我高中毕业后,一中建了新楼房,旧建筑就基本上拆除了,那时候照相是一件奢侈的行为,不像现在,随手可以拍照。

除了毕业照之外,我甚至没有找到一张关于那个时候的照片,我只能通过文字再现当时的情境。尽管我的文字因为记忆偏差可能也不太可靠。后来因为儿子在一中读书,去过几次,校园内焕然一新,但已经找不出一点点过去的影子了。现在这里早已经是东方中学,一中已经搬到新城区十多年了。

二0一四年十月份,我们那届同学毕业三十周年聚会,我们参观了新一中,但见蓝天白云之下,绿树鲜花之中,一座座高楼拔地而起,整个校园建筑精美、设施先进、道路通达,我们做梦也没想到兖州一中能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我还是觉得,一中就像是一坛陈年老酒,不管世事如何变幻,酒底子是一直留着的。它的醇香是遮挡不住的。

一中学习的这段经历,已经种进了我和我同学们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