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边中原 ‖ 《乡村陋习》之泼妇骂街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们不管县城叫城,嘉祥人管县城叫县里,汶上人直接管它叫汶上,总之跟城不搭边儿。嘉祥有一句顺口溜“嘉祥县,破猪圈,东关到西关,二十四扁担。”我们只管济宁叫城,老辈人称济宁州,明清最火,是直隶州,相当于现在的直辖市。京杭大运河横贯城区 ,穿城而过。那时候济宁有九道衙门,最高运河总督衙门,正二品。那些带尚书衔儿的还是从一品呢,你说牛不牛?
按老理说,城里人都是文明人,不应该骂架的,既使骂架肯定也会文绉绉的,与乡下人的骂架有天壤之别。
记得我们几个要好的哥们一块儿骑自行车进城洗澡。那时候乡下没有澡堂,我们只有到年底才进城洗澡,干干净净过年。自行车要寄存在看车处,澡堂——清华浴池,离百货大楼不远,洗完澡要到百货大楼逛逛,所以干脆就寄存在百货大楼门前。看车的通常是几个上了岁数的妇女。济宁州有三种人不能惹,小混混,老妈子,小孩。有顺口溜“济宁州,太白楼,三岁小孩操老头。”黑社会坏,老妈子泼,小孩子精、滑。一不小心就会吃亏上当。
我们存车子的当儿,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刚好从百货大楼出来,取车。看车的老妈子伸手要看车牌,一块洋铁皮片子上面写一字或数码,中间一分为二,各持一半为凭。那妇女翻找了一会儿没有找到,随口说:“没有牌,还要啥牌?”那老妈子不认了,张口就骂,“你没有牌”“你不要牌”两个人唇枪舌剑就指着鼻子干上了。原来在济宁这是一个“忌讳”——解放前那些妓院的婊子要挂牌的,客人直接点牌子;而暗娼私下里倚门卖笑,不需要牌子。就为一个小小的牌子产生了误会,互不相让,骂了个鸡飞狗跳,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直骂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任谁也劝不下来,后来觉得无聊,我们只管走路。
乡下人骂街更有意思了。骂法众多,花样百出。那是一场场百看不厌的大戏,千载难逢,万年不遇的,自然闲极无聊的乡下人难得的生活中的调料,谁肯错过?
骂街的形式有多种:单骂,对骂,群骂;跳着脚骂,跪着骂,坐着拍着地骂,舞着菜刀剁着骂,手持木人用针扎着骂,站在屋顶叫骂;笑骂,哭骂,毒咒骂。琳琳总总,骂法奇诡,腔调不一,高低错落有致。有的气势磅礴,有的俏皮逗比,有的婉转悠扬,有的花腔怪调,有的歹毒狠戾。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人家骂不到。
对骂好看,热闹。乡下妇女对骂,骂不离打,文武兼备。文骂不动手,这是素质高的,骂个三天三夜嗓子不沙不哑,不吃不喝不换气,依然“清脆悦耳”,犹如翠鸟入林,黄鹂鸣柳;素质差强人意的,指着对方鼻子,口沫四溅,抓住短处字字见血,剑剑封喉,再配合动作更是绝妙。比如拍掌,啪啪拍得风起云涌,浪花叠起,潮头汹涌澎湃;比如奋臂出袖,手舞足蹈,犹如狂歌劲舞,风生水起。武骂特别解气,好比武行擂台比武。妇女武骂以泼辣凶悍为最,撕扯纠缠,发乱簪斜,衣衫不整;男女混合双打对骂热闹非凡,笑点频仍,往往引发阵阵噱浪,高潮排山倒海,浪谷幽寂猿鸣,待到唾沫横飞,血花崩射时,一时狼狈不堪,凄厉惨淡,运河滔戚。(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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