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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李瑞华 ‖ 垂柳依依

来源:本站    作者:李瑞华    时间:2025-02-17      分享到:


说来,柳树,应是与我心理上最亲近的花枝。

乡间虽树木繁多,但大多为一些常见的贫贱之木。榆树、杨树、槐树、柳树随处可见,在这些树木中,我对柳树有着由衷的喜爱。

这种喜爱,源于老家村后的那棵大柳树。也许,在常人眼里,它只是一棵极为普通的树。但于我,却赋予了更深的情感。从我记事起,就有它的存在。后来上小学、读初中,每天要从它身边经过,它见证着我从小到大,从童年到少年,从少年到青年,直到目送我走出这个小乡村,成为存活在记忆里的唯一有代表性的故乡名片。

说到这棵柳树,不得不提及我的最要好的三个玩伴。其中一个是邻村,其余两个和我同村,我们上初中时,因了共同的爱好,晚饭后,经常聚在一起探讨文学,交流创作,经常一啦就是半夜,我们一起把邻村的伙伴送走,然后他又把我们送回来,如此往返,踱着步,不知不觉已近天亮。这棵大柳树默默地见证着我们在文学路上的成长,也见证着我们的亲密无间的友情。

离开家乡后参加了工作,回老家的次数少了。但每次回到老家,总会去村后去看看老柳树,在老柳树下坐坐,抚摸它更加斑驳的纹理,仰望依旧枝繁叶茂的树冠。

去年春意正浓时,这株曾经身姿婀娜的柳树,已经有一半粗大干枯的枝丫,黑喇喇地斜向半空,另一半稀疏地垂下几枝柳丝,凄凄然在风中摇摆,那憔悴的容颜,让人看了黯然神伤。上次回老家,不见了它的踪影,心里顿觉怅然若失。

一直觉得柳树应该生在水边的,长在水边才是长对了地方。水是静态的温柔,柳是动态的温柔,它们在一起相得益彰,惺惺相惜,柳依偎着水,水面倒映着柳,柳含烟,水诗意,怎么看都是一种享受。

我老家的村子中心,是有一处坑塘的,坑塘岸边垂柳依依,成为我和小伙伴们度夏的乐园。靠近池边的老柳树,树根一半在水里,一半在土里,至今不清楚靠水裸露的树根为何呈现了褐红色。母亲和大娘婶子们就在这虬劲粗壮的树根上槌布浣衣,后来,长大后,从书上知道,柳树是有固土作用的,从这个小村走出去的游子们,或是取了固土的谐音,而把老家称为“故土”。与“故土”类似的“故乡”,我比较慎用,一直认为这是迟暮之年才敢用的字眼,相比之下,我更喜欢用“家乡”或者“老家”。后来与文友探讨起这个话题,我们一致认同“母亲在,家乡存;母亲逝,故乡魂”的说法。今年母亲的离世竟已让我失去了“家乡”,或许此后我恐怕要用“故土”或“故乡”了。

看到那嫩嫩的柳芽就想起母亲。开春,在柳芽尚未吐葚之前,母亲会挎了筐子为我们捋柳芽,刚捋来的柳芽有些苦,要先用开水淖一下,再用井拔凉水泡上一天一夜,等到苦味浸出,再捞出控尽明水,撒上些盐,浇上些蒜汁拌匀,就是一道美味。那翠绿翠绿的柳芽,吃一口唇齿间满是春的味道。春天正是缺粮少菜的季节,幸好有柳芽伴我们渡过了春荒。吃着母亲做的柳芽长大的我们,骨子里早就浸润了吃苦耐劳、坚强隐韧的秉性,在以后前行的路上不屈不挠,一路向前。

老家,无论是庭院深处,村街两边,河岸堤坝,田间地头,柳树的风采占尽村光,在田里劳作的乡亲,累了,大柳树下就是最好的歇脚处,坐在柳树下,吸袋旱烟,磕磕鞋帮上的尘土,那浓浓的树荫,仿佛就能帮他们消除了暑气。

上学路上,就开始有柳笛声回响了:在女生仰视中,大胆的男生,攀上树干,劈下光滑顺溜的枝条,做成柳笛,腮帮一鼓,一吸一呼间,“咿咿呀呀,呜呜哇哇”的柳笛声便响彻在春日和煦的春风中,悠扬在明媚的阳光下。柳笛,让贫瘠的光阴有了厚度,那呜哇作响的柳哨,成为记忆里童年最美的心音。

长长的岁月里,柳树与清明结下了不解之缘,讲述着生与死、聚与离、人与自然的故事。在老家,无论是禁火插柳、踏青赏柳、还是送别折柳,都选择了阅尽沧桑的清明之柳的气质,可谓几分伤情、几分欣喜。乡人们也一直遵循用柳制作“哀棍”,为离世之人送终,并在出殡之日将柳棍插入坟头的习俗。亲人离世,可那柳棍却又在来年的春天拱出地面,抽枝发芽,长成田野里茂盛的绿荫,泽被后人,丰盈后世。

柳树和我们亲近,注定是属于老家和我的父老乡亲的。虽不及春来开花秋来挂果的杏树和桃树那般的有花有果,它只是脚踏实地,根植厚土,春来发芽,夏来葳蕤,秋来落叶,见证着我的父辈乡亲,岁序更迭,生命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