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后的风依然裹着寒意，但已不再像刀刃般割人。河面冰层日渐酥脆，柳枝的骨骼也柔软起来。我总在清晨推开窗，看远山是否浮起天青色雾霭——那是云朵怀孕的征兆。

枯草在田埂上弯成蜷曲的问号，麦苗缩在冻土里，像不敢舒展掌纹的婴儿。连麻雀的啁啾都带着沙哑，它们停在电线杆上，如同五线谱渴求润泽的音符。我抚摸过槐树皲裂的皮肤，那些褶皱里藏着去年秋天的蝉蜕。

融雪的滴答声忽然密了。起先以为是屋檐淌水，直到看见玻璃上蜿蜒的细痕。云絮终于被千万根银线缝向地面，雨丝触碰枯枝的声音，像母亲梳开孩子打结的头发。泥土泛起潮湿的腥甜，草籽在黑暗里翻身，准备解开襁褓。

雨停了。檐角坠下的水珠在石板上敲出编磬的清响，无数细小的镜子映着初晴的天光。我欣喜的俯下身，发现最先醒来的不是惊现的草芽，而是去年深秋失落的苍耳——它们沾着雨水，正悄悄攀上我的裤脚。